Ⅰ沉睡者 21 索香阁

「等一下，你是说……绿藻头是故意的？！」

「嗯，没错。」

乌索普呷了一口茶，环顾左右后，神经兮兮地说：「就算是世界政府也有几个象征正义的家伙，为了所谓的正义他们可以打破既定的原则。斯摩格大校听说过吗？很厉害的一个人，曾经徒手生擒一个黑帮头目聚会所有参加者。为了见他，索隆当然要犯点事才能名正言顺。所以这并非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场了不起的会谈。」

山治点了一支烟，很认真地听著长鼻子的讲述。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很清楚你不是敌人，索隆那家伙也知道。可能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至今都没有告诉你这些。」乌索普说，「能够确定的是，索隆考虑得比我要细致要周全，他从来都是把预期结果风险等方方面面计算到位，不会让突变搞得手忙脚乱。你也应该相信他，至少他处于的位置没有你那么尴尬，也没有我这么低微。交给他，他能做得很好。」

山治点点头，却又不是很认同似地挑起眉毛：「我想你们都听过团队力量吧？既然大家的目标一致，为什么不痛快合作。这样不但会事半功倍，还降低了绿藻头遭遇被戳穿来意的几率。我可不愿坐在那间豪华套房里等著别人用身家性命换取我的自由。」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索隆所涉及的领域目前为止我们没办法插手啊。」乌索普无奈地耸耸肩膀，「赢得那个有疑心病的克洛的信任并不容易。普通人，像是没有一技之长的我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山治手托腮调侃他：「你不是弹弓玩得挺好吗，枪法也很准。」

「那又不能当饭吃。」乌索普舒了一口气摊摊手，「克洛需要的是鬼剑士，不是神枪手。」

「这么说来，你把老子从聚会现场拖到三里外这间鸟不生蛋的咖啡厅，就只为了告诉我绿藻头自有打算？」

「没错--」

乌索普挺起胸脯骄傲自豪两个字没成型，就被金发男人一记爆栗打回嗓子眼。

「笨蛋！再透露点别的，比如那绿藻头发源地，还有施肥者之类的。」

「唉……」乌索普捂著其实没有被敲很疼的脑门叹气，「就算你打我我也不能说。」

「真是顽固啊……」山治手撑著下巴咬著烟鼻子往外冒怒气。

乌索普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用谄媚的态度开玩笑似地拐了拐金发男人的胳膊。待那颗金黄色的头颅转到自己这边，那只湛蓝眸子聚焦于自己漆黑的瞳孔，才开口讲：「不过我保证，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了。」

山治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回应他的旦旦誓言，而是抬起修长的胳膊，又给那个黑卷毛脑袋种了一颗饱满的栗子。

与此同时，却说索隆这边。被世界政府以涉嫌绑架伤害他人罪名予以拘役，实则被秘密带到警署的特殊观察室。一路上政府官员们谨守沉默原则，没有多嘴，他们谁都知道这个即使戴上手铐仍不减气势的绿发男人双手染满鲜血，杀过的人掰数不完。会破格亲自前来冒险押监也是因为上级的指令，没人想要嘴贱丢命，这个时候大家都只图明哲保身。

有警车的协助追踪与熟门熟路的司机，去往目的地花费的时间不算很长。没多久车便停了下来，一直在警署门口待命的武装别动队确认车牌号后，走上前来拉开车门，示意车上的人下来。索隆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任何表态，也不在意被粗暴扭住的胳膊，他抬起头，目光平视。走廊冗长，不时有人流稀稀涌动。

「快走！」一名别动队队员见绿发男人停住脚步，不耐烦地推了他的肩膀一下。不想对方突然回头，凌厉的视线紧皱的眉头和因为角度问题颇显阴鸷的面色反倒把那名队员吓了一跳。

「看、看什么看！」强挺腰杆，鼓足气势，却抑制不住结结巴巴的措词，「别、别让斯摩格大校好等，快走！」

侥幸的是，绿发男人什么也没说，回过头来，很沉稳地迈开脚步。

作为SUNNY市直属政府部门的警员总指挥中心，这栋建筑气派得无与伦比。不似写字楼拥有直插云天的雄伟高度，也没有数量可观的房间滥竽充数。别致的建筑体构造充分显示其主要的职能，因为聚集了众多警界军界政界的各行精英而设计出的独一无二的立体弧扇形，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一只扬帆远航的雄舟。

就连凯旋门上也贴有「除恶扬善匡扶正义」之类老掉牙的宣传标语。索隆只是咧了咧嘴角，对这种只走形式内在腐败的虚伪之象抱以淡然的嘲笑。

后面两名全副武装的别动队员用步枪的枪杆一左一右顶著他的腰眼，这间接在向目击者昭示这家伙是穷凶极恶一百回都不够死的超级罪犯，也因此吸引了许多文员和级别稍低的人较长时间的注目礼。

索隆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从以前开始愚蠢与否只有他自己能够决定。倒是后面两个家伙借著押送重要刑犯的机会狐假虎威起来，仿佛他们是刚刚经过殊死搏斗才擒住敌人的伟大英雄。

特殊观察室设在三楼的最尽头的房间，从外面看，大概是扇形的边角位置。空间很狭小，布局很紧凑，是个审讯秘密犯人，或接待愿意提供重要线索的知情人士的好地方。

其中一名别动队员终于松开索隆的胳膊，但没有把枪移开，就著站立的姿势向内侧过身子，敲了两下门。

「斯摩格大校，罗罗诺亚·索隆已经带到。」

「让他进来吧。」

「是。」

「然后你们下去，没有命令不得任何人靠近。」

「是。」

别动队员带著莫名崇敬的心态严谨地回应，同时收回枪。另一个队员也放开手上的束缚，打开门，歪了歪脖子。

「进去吧。」他嘲讽似地露出得意笑容，「去听听你的死期什么时候到来。」

绿发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再次让那位逞口舌之快的别动队员体验到从背脊凉到脚跟，被恐惧和心慌吞噬的奇怪感觉。

刚刚走进屋，门就被关死，然后是喀喀喀连续上锁的闷重声音。早先来过这里，也就见怪不怪。想必是外面的三层铁门全部降下，已经将这间特殊观察室像玻璃罩一样封锁起来。

银发的老烟枪就坐在那张宽大桌子的正中间，前面放著一支笔，一个本，还有两杯咖啡。他点著两只椅子腿把双腿叉开擎上桌，乍一看毫无大校该有的严谨风范。

「很抱歉，那些政府培养的白痴不懂待客之道。」银发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多有不周，希望不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交谈。手铐解下来吧，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话音刚落，只听嗤的一声。结实的皮革制手铐从中间裂成两段，索隆转了转手腕，挑了个离斯摩格最远的位置坐下来。他的坐姿比斯摩格稍好，虽然单臂挂在椅背，起码没有上脚再给桌子增添负担。

「这里装有自动报警器，还设红外线探测仪，墙都是钢化真空的隔音玻璃制造，也没有安装摄像头。你可以选择直接说话，或者用笔写。当然，前者更方便。」

索隆笑了笑，他勾了勾手指。斯摩格会意，将面前的本子和笔腾空丢过来。漂亮接住后，笔在手心里翻转了180度，然后雪白的纸上出现一行黑字。

『抱歉，我现在只对特定的人有说话的欲望。』

接过纸一看，斯摩格笑了：「喔，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变成哑巴。」

『谁知道呢。』索隆又丢过来一个纸团。

紧张而严肃的警匪对话就在充满滑稽和怪诞的丢纸团游戏中展开了。都调查过彼此，没必要拐弯抹角。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事情也就简单多了。斯摩格毫不避讳地指出最近与黑猫家族有关联的几桩抢劫案和谋杀案，并拿出相应证据。索隆则以「不在责任范围内」而矢口拒绝提供线索。

斯摩格也没执意追究，他想看看绿发男人对此的反应，不过很可惜，对方显然并不关心在意这些事情，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进展。他摊摊手，示意索隆可以说说他感兴趣的话题了。

『你们之前调查的三年前芭拉蒂灭门的案子应该有实质突破了吧？』

看到这句话，斯摩格真要怀疑这个绿发小子是不是披著人皮的野兽，怎么直觉这么敏锐。昨天他刚刚拿到关于芭拉蒂一案的线索和大致推理过程，今天就被提及这个问题。干脆毫无保留地答道：「是啊。有足够证据证明老板哲普并非自杀落崖，他的义子很可能还活著，是谁干的大致也调查清楚了。不过，事隔三年，就算知道真相也很难翻案，何况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义子现在在哪。基本上已经算是一桩死案了。」

又一张纸被丢过来，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我需要政府的合作。』

「什么意思？」斯摩格叼著三根雪茄不解地、甚至是怀疑地看著绿发男人。

『我知道哲普的义子现在在哪里，我也会很快把他弄出来，到时还望政府提供武力援助。』

「什么？」

『我打破了黑手党世界的铁则，我不希望由此带来的不安定因素危及到他。保护他的安全，这算是你们无能政府能够挽救的一点点迟到补偿。没问题吧？』

斯摩格有点吃惊地张了张嘴，说：「没问题是没问题……不过，我不记得你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芭拉蒂的案子和你没关系吧，既然你选择了危险的黑手党生涯，为什么要徒增枝节？」

索隆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不管会带来什么后果，至少我不后悔。』

「这就足够了。」斯摩格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还有一点，索隆。你知道现在政府那群老头已经被SUNNY市的五大家族控制，成了只会坐办公室盖戳的傀儡。就算派出最精锐的别动队保护他的安全，也不排除会有突发情况的可能，我不能保证他一定活著离开城市。」

『没关系。』纸上写道：『行动当天，只需要你们的人远远跟随。会有人来接应。到时候，你们只要负责保护他们安全。以防半途情况有变，被夹击的可能风险。』

「我知道了。」斯摩格重新点起一支雪茄，替换掉燃尽的那支，抖了抖烟灰缸，说道；「这个忙我还是可以帮的。大致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