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Love Is Destined Chapter 8

Chapter 8

我们一直跑，专挑人流密集的地方。情况很紧迫，我根本没有时间回头去看他们有没有追上来，所能做的只有鼓足一口气，尽可能远离那条恶臭的小巷。从掌心处传来灼热且干燥的温度，稍稍温暖我的冰凉。

直到Zoro停住脚步，受惯性拉扯我向前冲去，又被拽了回来，肩膀狠狠地撞上墙，疼得我眼前一片花白，刚想怒声质问眼前这个愣头青干什么突然停下，一个黑影罩住了我。

街灯如串连在一起的珠子，散发著柔软而细腻的光芒。我抬起头，对上的是Zoro碧潭里隐隐的粼波。不知为何心跳得更加急促，脸上好像发烧一样。我难受地伸手去推他的胸口，却被更紧地按在墙上，紧接著，是低沉的一句「别动。」

冷静下来的夜尽头是喧嚣腾闹人声鼎沸，只有这处狭暗得难见一寸光的角落是令人提心的静谧。我看著Zoro，他也看著我，我们都没有说话，只听见不远的地方那群闹事者叫嚣著「一定要找到他们！」，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便消失在街道的四面八方。

待确定他们已经不在附近，Zoro这才轻轻挪开身体，松开握住我肩膀的手，他看向闹市区，侧脸在黑暗中显现出刀刻般深邃的线条，我保持著手臂和后背都贴在墙上的姿势静待几秒，才反应过来绿发男人给予束缚已经解除，忙站直身体。

想要点烟缓解焦躁情绪，一摸兜，忆起烟和啤酒和著塑料袋方才为解决人民公害做出了伟大贡献，光荣牺牲在案发现场。

我白了Zoro一眼，心想他真是我命定的克星，凈能给我找麻烦，又一想，自己还不是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遂不吱声。

沉默许久，Zoro先开口。

「为什么要跑？我正想教训一下这群张狂的家伙。」

我继续施展白眼术，一边把干凈的眼白展现给他，一边没好气地说：「打打打！你这个本世纪末最野蛮的野蛮人！你就知道逞一时快活，有没有想过在这种地方开战会惹来多少麻烦？！」

「不知道。」这家伙答得倒干脆，几乎是一口咬定。

如果今天我的眼皮不能正常支撑，眼球不能正常翻转，一定要怪罪给这个总害我不断翻白眼的混蛋，我的眼睛很涨很涩，都是他的错。

「你他妈的是痛快了！把警察招来怎么办？被拘禁怎么办？你有关系吗？你有门路吗？你能够保证警察笑呵呵地把你完好无损的放出来？你能保证他们完全相信你的口供证词？不长脑袋的家伙！」

我骂得痛快，这下换做Zoro以绿色的眼眸盯著我，比眼白骇人几十倍。

「看？看什么看！拜托你以后出门带著大脑，别总带著一团绿色的草！」　

Zoro的眼睛是极深的墨绿，像浓笔在眸子上一点，无法望见底端。然而此刻，我却能感觉到里面迅速燃起一股红色的火焰，一红一绿，水乳交融，肆无忌惮地释放压抑的气息。

我最后白他一眼背过身，专注地欣赏前面灯火阑珊的极美夜景，感觉一道温热的液体从额际滑下，我用手一擦，晶亮亮的，是汗水。今天晚上真热，闷得人要透不过气来。又一道流下来，继续若无其事地拭去，第三道蜿蜒而下时，Zoro挡住我前方的视野。

「干什么？」我瞪著他，刚要抬手，却见他靠近，只得愣住。

他的视线未从我身上撤去，不断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心中警铃大作，不知他是不是要伺机报复回来，好在多重经验造就我遇事沉著的性格，没有做出丢脸举动，而是站在原地，毫不退缩地回视他。

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抬起手--屈起食指--轻轻接住我自额头发根滑落的汗水。

「你出汗了。」外加吐血陈词。

我刚要大叫「废话」，同时准备抬腿招呼上他那颗绿色的脑袋时，Zoro却把刚才拭过我汗水的手举到鼻子下面，轻嗅，就在我怀疑他会伸出舌头舔舔之时，微微勾起唇梢，告诉我：「很香。」

拜托，这是汗水，非洗头水，也绝不是香水，说什么很香这样的鬼话挑衅人的承受极限……

其实我恨他浪费我的思想感情，更恨对他的行为举止感到面红耳赤，全身血液一瞬间沸腾起来的自己。

这样令人惊悸的感觉，不是我所能控制的。看著Zoro夜色中发亮的眸子，仅存的一点水分也在口里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持续尴尬很久，Zoro倒是放得开，他害气氛变成这样，却仿佛若无其事，捻掉指间的汗水，说：「走吧。」

靠，耍人没有这么耍的！就好像两个人约定去宾馆开房间，前戏什么的都做得完美无缺，到了最后关头下面的那个人突然说「不做了」一样煞风景。

想到这里，我恨不得拍碎自己乱嵌词的脑壳，什么狗血比喻……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直沉默，我用钥匙转开了门，臭老头踏著人字拖出来迎接，扫了一眼我与Zoro空无一物的双手，脸黑了一层。

「啤酒呢？」

「被一群混蛋吃了。」我淡淡地答。

「连瓶子？」

我挑挑眉，没有实际的言语，冰冷地拒绝回答臭老头的问题。

Zoro知我心情不爽，难得多管闲事站出来打圆场。所谓打圆场，实在高抬他了，明明不擅长撒慌的人，撒起谎来连傻子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他说「我们不小心把啤酒掉进下水道里去了」，虽然不惊，不澜，臭老头仍然将信将疑地看著我们。

「你们两个人，眼睁睁地看著啤酒掉进下水道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我耸耸肩，顺著Zoro漏洞百出的谎话补充：「没错，来了一辆车，嗯……我为了Zoro的安全推开他，结果就顺手把塑料袋甩进去了。」

我知道谎话越编越离谱，而且臭老头并没有相信的迹象。他严厉而敏锐的目光落在Zoro的身上，片刻后，皱起眉头。

「Zoro，你的手怎么了？」

我心里一咯噔，仿佛有数只老鼠齐齐跳著踢踏舞。看向Zoro，他垂在体侧的左手瑟缩了一下，我还是清楚地睹见靠近虎口的位置明显青紫一片。

「怎么搞的？」我甚至忘记现在正与臭老头对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只是看到那处伤紫，心脏就像被谁狠狠用鞭子抽了一下。

等到回过神，我已经抓住那只受伤的手，而Zoro，还有臭老头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愣愣地注视著我。

「啊……哈哈……失策失策……」我恨不得钻入地缝，急忙松开自作主张的手，硬著头皮说：「幻觉……都是幻觉……」也算自我催眠。

臭老头收回目光，继续他刚才的话题：「手怎么了。」

「噢，被Sanji推那一下，撞到墙上去了。」Zoro平淡地解释，用右手指尖轻拂一下伤处。

臭老头不相信那是必然的，连我都觉得这个理由烂到极点。但是当Zoro面色平静地说这些谎话时，原先在心里跳舞的老鼠们纷纷亮出锋利的小爪子，开始挑我最脆弱柔软的心坎抓挠起来。

更可恶的是，这家伙若无其事的模样还真真欠扁……明明手肿得赛比发面馒头，还要表现成毫发无损。痛呢？那些锥心刺骨的痛都被你吞入肚子里面去了吗？

我觉得自己变得异常奇怪，什么时候学会观察Zoro了，什么时候对他的了解如此深透？他的一举一动，一怒一笑，我竟都知道代表什么，因何而起。

此时Zoro脸上略微的尴尬，是因那不想让臭老头担心，而撒了大概有生以来头一个的谎言。

「后来我们想要折回便利店，发现钱没带够，所以就回来了。明白了？我们很累，想回去休息了。」

我一边自顾自对这番谎言做最后的修补工作，一边拽住Zoro的胳膊，把他拖走。在这瞬间，我觉得我们是第一次站在一条战线上，而不是挖空心思想要驳倒激怒对方。我想这样的机会以后一定还有很多，因为我们是兄弟。

走到两间卧室交接的位置，我松开手，借著淡泊的月光，看见Zoro脸上也是一副淡淡的悠然。我张张嘴，刚要说话，他先开口。

「去睡了？」

我的热情被无情浇熄，本来还想著要问问他手上的伤势，还想难得大发慈悲拿屋里珍藏的秘药帮他处理一下，谁知万分关头他竟冷冷地来这样一句。

「啊！对啊！好困啊！」我拉著脸，语气冰得冻死人，感叹词一个没强调，倒全是降调。

「那就早点睡吧。」

他拉开门，贴著剑谱的门在我眼前砰地阖上。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枉费老子这么关心你！你还是早日和你那些破刀得道成佛吧，免得见你一面就憋一肚子气！

我愤愤地想，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屋里摆设如常，大概经过精细的打扫，显得十分亮洁。然而再好的环境也勾不起我此时一丁点的愉悦，我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拽来毯子蒙住脸。

钟表指针滴答滴答地走著，走得我心烦意乱心浮气躁，最后终于无法在狭小的空间里正常呼吸，我坐起来，并把毯子粗暴地扔向那只无病呻吟的破表。

我发誓，目光绝对是无意中扫到门玻璃。没有帘子的遮盖，走道昏黄的光化作一块四方四角的斑影垂落地面。正对这间屋子的卧室里灯还未熄，白炽灯把外面的景物折射成亮晶晶的条纹印在房间的门玻璃上。我知道Zoro现在还没睡觉，却不知为何，隔著玻璃盯著他卧室的玻璃出神不能自已。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手上那么一大块伤，不及时处理会发炎感染吧。要是不小心染上破伤风怎么办，到时就不是涂药扎绷带那么简单了……据说前几年学校有一个学生就是因为破伤风而死翘翘的……

我越想越觉得后怕，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跳下床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在旅行箱的隔匣里找到上次皮外伤花了几百贝里买的特效药膏，握住，刚直起身，门被推开。

我吓得一个激灵，难不成光天大晚上闹鬼不成？上帝证明，我Sanji这辈子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不过刚才萌生对绿藻头见死不救的想法而已，仅仅是想想……报应也来得太他妈的快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不速之鬼竟然开口讲话，「你在干什么？」

是Zoro。

我转过身，安抚受惊的小心脏，没好气地骂：「你进来前不会敲门吗？吓出毛病来你负责啊！」

「谁让你睡觉不锁房门，等著采花入室吗？」

「谁夏天还关窗堵门的，白痴吗--」说到这，我自觉不对劲，突然意识到刚才这家伙用什么狗屁措词，「……采花入室？老子是男人好不好！」

Zoro眯著眼睛走近：「就算是男人也应该小心。」语气沉冷的让我三伏天打了个寒战。

「喂喂喂，你干嘛？想强抢民男？」紧著他前行，我不住后退。

「放心。」Zoro嘴角挂著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我不会采你这朵花。」

「啥？」

我的嘴一定张成O字且可容纳两只竖著的鸡蛋，以至于Zoro什么时候从我掌心里抽走药膏我都不知道。

「这个东西是给我的吗？」

他问，我回过神，看著惨遭掠夺的药膏，一把抢回，但是脸却不争气的红起来。

「自……自作多情！」

「噢，原来是我想错了。」Zoro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平淡地说：「那我走了。」边说，还真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我急忙拽住其衣袂。

「干什么？」

「反……反正不小心找出来了……就破例给你用一次吧！」

我烧著一张脸的言辞不具有任何说服力，Zoro用认真的目光盯了我许久，正待我处于忍耐理的崩溃边缘准备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从屋里踹出去时，勾起嘴角。

「好主意。」

我翻了个白眼，他是主人自顾自地坐在床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犒赏我这个救主有功的仆人上前就坐……屁啦！这明明是我家我的房间好不好！

我不情不愿地移过去，粗暴地抓起那只爪，Zoro只是微颦眉头，任我放肆地在上面揉捏掐搓，解恨完毕，我的视线重新定格在那块青紫伤，看上去像被棍棒重击，又隐约渗出血丝，应该又被铁器划了一下……我忘记了复仇，甚至忘记了呼吸，满满的视野都被绚烂的血和淤肿的皮肉占据。

「被谁弄的？」我不顾「顺道帮忙涂药」的立场，翻看起Zoro的手掌。

Zoro没有说话，我抬头，撞见他低垂的眼帘泄出的深沉光辉，不觉一震。

「……干嘛那么看著老子？」

Zoro收回目光，他向摞得高高的被褥倒去，我顺他的姿势也向前倾，药瓶叽里咕噜从床上滚到地板。

「你没事发什么神经！」

我把药瓶捡回来，瞪著Zoro怡然自得的脸。拿出一块棉花沾了酒精，做简单消毒处理后，手指蒯一点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

这期间，Zoro一言不发，我对他直直投过来的凝注视而不见，忍受心脏针扎般的锐痛，勉强将药膏糊一层，用绷带包扎好，把他的爪子又扔了回去。

「好了！」我抬脚踢踢他精壮的腰，「滚回去吧！」

Zoro非但没有坐起身，反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著自己的手臂，说：「过来。」

我白眼一翻：「这是我的床，要睡滚回你的窝睡！」

「兄弟睡一张床，有问题吗？」他挑起眉毛看著我。

我语塞，不知该怎样答，他一拽我手臂，我就很自然地因为重心不稳而栽倒在柔软的床上，身体被一张柔软而温暖的毛毯盖住。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旁边是Zoro，他距离我不过几厘米，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他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

「一直觉得你是个白痴加花痴，今天发觉你还是很温柔。」

沉默片刻，Zoro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论，害我一口唾沫没咽好，差点咽进气管里。

「你发什么疯？」我怀疑那群混蛋把这个绿藻头的脑袋敲坏了，要不怎么跑到这里胡言乱语起来？

「没什么，」Zoro眯起眼睛，唇梢轻撇：「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怒火腾地窜起，我把摆放不远处的靠垫砸在他的头上，「去死！」

Zoro用手扒拉开垫子，代替手臂压在脑袋下面，突然正色道：「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不会！」我答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Zoro淡淡地一笑，闭上眼睛。

「那就睡吧。」

……

「喂！你这颗臭绿藻给我起来！这是老子的床！」

任我短暂怔楞后拖拉掐捏，Zoro仍旧纹丝不动地躺在我的床上，身上盖著我的毯子，占据了我大半个地方，我耗尽心力仍未把他赶走，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瞪著他。

这个无赖……这个混蛋……这个杀千刀的……

看著看著，怒意渐渐被他轻皱的眉毛，轮廓俊逸的不像话的眼睛，挺直鼻梁，弧线优美的唇形，雕刻般深邃的脸颊，左耳耀眼的三只金坠，线条清晰匀称的肌理，宽阔的骨架，还有左手扎眼的白色绷带替代，比他优秀的人类比比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就这个人可以入了自己的眼？

既是兄弟，多少也有些心电感应吧，我的脑袋也跟著坏掉了……

叹了口气，实在拿床上发出均匀呼吸已然熟睡的男人没辙。只好帮他把滑到腰际的毯子盖好掖住，翻身下床。

睡著的人不耐地动了一动，铁钳般的手臂突然缠住我的腰。我的脚刚踏上地面，被这一勾，差点仰面摔倒，挣了挣没有挣开，用力掰开桎梏也无济于事，正想破口大骂，却听床上的男人低低地说：「别走。」

声音近似呢喃，也可能只是梦话。我却不争气地脸颊一热。那条手臂自有知觉，微微一收，我便被拽上床，额头抵在那副温热的胸膛，Zoro的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箍住我的头，不给我任何挣脱的机会。

我现在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装睡，艰难地顺著他冷硬的下颌向上看，他长直的睫毛和薄薄的眼皮没有任何颤动，真的睡著了，而且这些，真的是睡著后无意识的动作。

Zoro的睡脸呈现出过分的疲惫。遥想这几天这家伙都没日没夜地拼命打工，剑道比赛又临近还不能延误训练，每天只有四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他的那群不压事的小弟又不给他省心，可想而知他承受著怎样的压力。无论如何，我怎么说服自己都不忍心再把他吵醒，只有拽过旁边空闲的被褥，盖在身上避凉。

老子就做回猫，勉强猫一宿好了。

反正只是一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