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号抵达这个岛的那天中午,雾气蒙蒙。天空像被一件灰色的纱衣笼罩,阳光透过丝丝缕缕的交接缝隙扩散而出,它没有机会炫耀火舞的身姿,既不亮,也不暖。潮湿的空气并不能缓解焦躁感,反而因为憋屈的小液滴而越加烦闷。
草帽海贼团的成员们很快在这个岛上找到了一家可以容纳他们的旅馆。旅馆有些破旧,年久失修,白色的墙皮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灰色的墙体。像老人的脸,历经沧桑,岁月变迁,显示出略微独特的年代风韵。
不过这对Luffy他们来说并不值得介意,他们只想寻一个地方能够吃饭,能够睡觉。其实呆在船上是最好的选择,可Franky偏偏把Sunny号送去造船厂例行检查,他们只能选择在外面过夜。
Nami穿着简单的便衣和透明的水晶塑胶拖鞋上半身趴在柜台上,正在与带着老花镜头发全白的老板讨论租住费用的事。Luffy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他那能准确嗅探到食物的鼻子已经闻到了香喷喷的猪肉咖喱。Chopper从进了旅馆后就躲在楼梯口的柱子后面,上半身缩进阴影里,那个拿着鸡毛掸子的女佣人样子有些凶悍,她紧皱着浓密的眉毛,正在打扫被药物毒死的蟑螂的尸体。
Usoppu和Robin正在热烈地讨论着墙壁上挂着的画的作者神奇的经历,Zoro和Sanji则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以及那些带着巨额利息的索赔费,他们把战场搬到了外面,让显然也不是好方法。门口种的那些娇嫩的植物在锋利的刀刃和急速的脚风中绝望地扬起碎屑。
“啪”的声音自柜台那边响起,这代表Nami已经和老板谈妥当了。她扬起娇俏的眉毛,把手里那几张租住收据甩得噼啪直响:“我想我们不得不分组居住了——”Nami大声宣布,“这里的房间只能住两个人,而我们有九人。”
大家的视线像舞台上聚焦的闪光灯一样集中在Nami的身上,连门口打架的两人也停下动作走进前厅。
“我和Robin理所应当分到一组,为了节省租费Chopper可以并到其中的一间房里。剩下的几个人你们抽签决定吧!”
“咦——”Nami的话音刚落便一片唏嘘声,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都是一个团队,可平日睡觉大家要么集中在一起要么分开睡,这种两个人住一间房子的感觉是奇怪了那么一点。分到Chopper还好,若分不到,简直和同居没什么区别。
想到“同居”这个词只是少数人,Zoro和Sanji互相看了一眼,又哼着气扭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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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什么——!!!”
Sanji对着已经放晴的蓝空仰天长叹,就在刚才,就是刚才,他很不幸地抽到了下下签,不但没有抽到Chopper,还把自己搭进来和那个绿藻混蛋一起。Sanji甚至怀疑那几根签被施了什么诅咒的魔法,要不就是今天行运不当,怎么挑了半天偏选了根最短的签。这下可好了,幻想的悠闲生活就这么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沉痛地哀悼自己逝去的快乐时光的Sanji将无比怨恨的目光投向正躺在床上优哉游哉的Zoro,他看起来倒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枕着手臂侧过头来眼睛半瞄着Sanji,那就是挑衅——
“死绿藻你给老子滚下来!”Sanji对那种快意的眼神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很干脆地冲进卧房,对着Zoro裸露的坚硬腹肌毫不留情地抬起脚。
“干嘛?”Zoro灵巧地闪避开致命的攻击,翻了个身改为蹲在床上,“这是我们共同的地盘吧,我凭什么要让开?”
“你——”Sanji的言语顿时打了结,这次的租住费确实是他和Zoro共同承担,想想的确没有什么立场要这家伙滚下床。可是——看一个人不爽需要理由吗?
“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怎么样?明明长的那么绿还睡床,泥土才是你安身的家吧!”
Zoro一直用尽全身功力忍耐的怒气终于被厨子的毒嘴彻底激发,他的额上先是凸起三根清晰的筋脉,继而蹲坐的姿势也没有办法维持,他光着脚踏在地板上,伸手揪住Sanji衬衫的前领。
“你他妈的说什么?!想打架是吧?!”
“乐意奉陪!”Sanji将嘴里那口烟气混合着体内翻滚的火气一同喷到Zoro黑沉的脸上。
于是ZS大战又一次华丽地爆发,草帽海贼团的成员们非常习惯地锁好门。反正这两个家伙打得再凶也是毁坏他们那里的东西,只要不波及到这边Nami就不会生气,也不会引发另一场负债利息的纠纷。至于房间里砸坏的东西,当然会从他们平日的零花钱里扣除。
这场室内战争没用多久便结束,夜幕像被墨殷过的宣纸一样悄悄铺来,绿发男人躺在柔软宽大的席梦思床上闭着眼睛养神,前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沙拉拼盘,已经被吃掉了一半,不过另一半的形状没被破坏,沙拉酱还很均匀地铺在色彩丰富香气逼人的果盘上。
金发男人怀揣着满满的愤恨拧开浴室淋浴的喷头,水像瀑布一样哗啦一下倾泻下来。灵动的水珠调皮地滚过光滑细腻的肌肤,带起滚热的蒸汽笼罩在这间小小的浴室里。Sanji的皮肤因为这不正常的高热而呈现一种绯红,水滴从头上滑下掠过下颌最后嵌入腰身消失不见。
“该死!”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墙壁,“这间破旅馆怎么连食物都是装在一个盘子里?!”
现在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方才一直在抗议,不过这时因为热水的爱抚老实了许多。可那种胃部空荡荡胃酸被硬生生地消磨掉的感觉并不好受,Sanji感觉现在看见雪白雪白的瓷砖都会误以为是棉花糖想要上去啃一口。
刚才只不过本着厨师应有的职业精神,让饥饿者也就是那个绿藻头先行就餐,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平日里也没少打扫他们吃剩的饭菜。反正Sanji认为浪费食物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可看着那个绿藻头一边意犹未尽舔着勺子一边用带着浅浅笑意的绿色眼睛盯着他一边吃光属于他的那半食物时,Sanji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解决掉他吃剩下的食物。
想到那个男人那时略带暧昧的表情,要真去碰那盘沙拉就跟间接接吻没什么两样。虽然知道Zoro并没有想那么远,只是想戏弄一下他罢了。
Sanji开始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涂抹沐浴乳,沾了水的乳液加上大力的揉搓使得乳白色的泡泡迅速膨胀丰富起来,把他整个身体都包裹进去。然后他就打开龙头,让水带着扎人的力度像卷帘子一样痛快地卷走身上的泡泡。白皙的肌肤经过这样精致的洗礼在昏暗的日灯下显现出象牙一般的光泽。
闭着被泡沫迷到的眼睛勾起浴巾,将自己从里到外裹起来。Sanji走到门口,刚刚拧开反扣着的锁头,门把手突然便向外旋转了一下。在他愣神的时候门已经被外面的男人打开。
现在Sanji开始感谢这个门是朝外面开启的,否则以Zoro开门时那种粗暴的方法他准会光荣地牺牲在浴室里。
“喔,你洗完了。”Zoro的眼里居然流露出类似于很失望之类的神色。
Sanji饿得连鄙视他的力气都没有,软塌塌地送了个白眼,绕过那个绿色障碍物就要往外走。
胳膊上被施加了一个力量,Sanji往前挣了挣没有效果,不悦地回过头,Zoro正捏着他的手臂,眼睛似乎有黯沉的颜色。
“你做什么?”饥饿让Sanji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没有听到厨子意料之中暴怒的吼叫,Zoro似乎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他换了个姿势握住纤细的腕子,深深地嗅了一下,一缕干净清爽的浴液味道钻入鼻腔。
“好香。”
真的很难想象厨子用的就是刚才他洗澡时用的那种浴液,为什么沾到这个男人身上就会徒留清香,甚至连飘散的金发也摇曳出再普通不过却异常好闻的洗发水味。
如果是平时听见这句话Sanji准会一脚开过去顺便免费为剑士这个榆木脑袋做个整形,可今天是个例外。他已经饥饿到了极限,夜晚还很漫长,一会出去找老板协商再要一份食物或者借用一下厨房也是需要体力的,不能在没吃到晚饭之前先丢脸地晕死在地上,尤其是在这个可恶的绿藻头面前。
“你是变态啊!”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声音因为没有中气而显得没有任何威慑力。
Zoro就像着了魔一样,盯着Sanji就是不松开。开始Sanji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后来他也急了,手不能拗过Zoro的蛮力就把脚也加上,一来二去本就缠的不紧的浴巾就自然地从挽成一个结的地方松脱。
然后就像三流肥皂剧里面的故事情节一样,浴巾缓缓地从Sanji光裸的身体滑落,一丝不挂的傲人身材袒露出来,Sanji惊愣之中似乎连将浴巾重新围起的意识都没有。只是我们的男主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会面前的春宫图,然后别过头。
“我什么都没看见。”
话音刚落灌注全身愤怒的一脚便凌空而至,Sanji认为先为世界解决一大祸害比穿上衣服更为紧迫,所以他保持着赤裸送上天罚般的一击。
如果说的是“身材好差”“没什么看头”之类的话都可以解释,现在“什么都没看见”这种话算是什么啊?明明被这个混蛋占了便宜还被他卖了乖。虽然都是男人,看一下也不会少什么肉,可是这句话就是让Sanji觉得极度的不爽,就好像看这个绿绿的植物不爽一样不需要任何理由。
Zoro反应灵敏地避开攻势,并且准确地抓住Sanji的脚踝,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浴巾,扔到Sanji身上。
“有什么可生气的,你有的我都有。”
Sanji本就涨红的脸开始变得发紫,他气呼呼地披上浴巾。没穿衣服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况且Zoro的话也没有什么错误。只是心里那口恶气憋得他快要炸开,不发泄一下不会舒坦。
于是今天的第N次ZS大战再度爆发。连已经入睡的Nami也可以从梦中感受到隔壁乒乓的声音,她阴沉着脸坐起来,打开房门,闯入黄绿两只的房间对着衣衫规整的Zoro和浴巾不整的Sanji一人来了一记爆栗,再加上恶狠狠的金钱债务威胁,然后砰地摔上房门钻入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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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姿势瘫倒在浴室门口的两个人脑袋上不约而同地肿起冒着热气的大包,以证明这是新鲜刚出炉的。过了好久Zoro才爬起来,他揉着被砸疼的地方,眼睛不自觉地瞟向离他不远斜靠在墙根喘息声微弱的Sanji。
“喂,你没事吧?”
难得兴起关心一下,谁知金发人只是轻轻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喂,你什么意思?”
额头上的青筋又一次迫不及待地来报道,Sanji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用手撑着地面稍稍直起身体,似乎很难受地蹙着眉心,脸色苍白,额角细小的汗珠流过。
“喂!”Zoro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狂躁和莫名其妙的不安,他靠近Sanji并扳住他的肩膀,有力的手指几乎陷进细嫩的皮肉。Sanji的表情掩藏在密集的刘海里,他的一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胃。
Zoro刚考虑要叫他第二声,或者干脆把这家伙提起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有冲动拨开那碍事的头发一探究竟。就在这时,一声怪异而响亮的“咕~~~”响起,Zoro反应了一下,嘴角很快邪气地上扬。
“原来是饿了啊,谁让你不吃那半水果沙拉。”
Sanji从头发的缝隙恶狠狠地瞪着Zoro,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会吃你这混蛋剑士剩下的东西!”
Zoro直起身来,反正这个厨子的别扭功力早就领教过,已经见怪不怪。况且现在他并不想和一个将饿死的人置气。
“饿吗?”理好纷乱的情绪,Zoro问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废话!现在胃绞成一团,难受死了!”
地上坐着的人连看都不看他,咬着嘴唇忍耐着剧烈的胃痉挛,暗自祈祷等到疼痛过劲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搞到能吃的东西。
一只筋络分明的宽阔手掌伸到他的鼻子前面,Sanji惊愕地抬头,撞见Zoro染着淡淡笑意的绿眸。
“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Sanji用那种“谁用你帮忙”的眼神瞅着Zoro,后者只能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不要帮忙也行,如果你认为深更半夜老板会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满足你的特殊要求,还是快速的,你可以拒绝这只手。”
Sanji咬着牙思来想去,快速地分析一下这个绿藻头所说的事实的利与弊,最终决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有些粗暴地握住那只温暖宽厚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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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旅馆的门,Zoro带着Sanji顺着一条阴暗的小径斜穿出去,却发现正前方是个灯红酒绿的娱乐场。他们因此又折了回来,第二次来到一家破旧的脏兮兮的小书店。在第三次走错的时候,Sanji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
“喂,你确定你记得路吗?”
“当然。”Zoro不以为意地搔了搔头发,“现在只是天太黑了,看不清路牌而已。”
好吧,既然把原因归结于这个,Sanji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最后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时,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家Zoro所说的很不错的小面馆。
Sanji此时已经饿得几近虚脱,看见“拉面”二字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抱着啃。可是虽然是深夜,面店里依然有几个人在用餐,其中不乏美丽优雅的女士,Sanji紧了紧自己的领带,挺起腰板,摆出标准的绅士姿态。
Zoro对此嗤之以鼻,“都饿成那副奶奶样了,还他妈的装个屁啊!”
因为这里是拉面馆,因为里面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女性,所以Zoro没有遭到那双黑色皮鞋的洗劫。Sanji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别的动作。
一进店门就有一股属于热汤面的香气扑鼻而来。店面出其意料地干净而舒适,不同于以往拉面馆留给人的那种拥挤,聒噪,苍蝇满天飞的邋遢印象,小店里的桌椅擦拭得光可照人,整整齐齐地摆成弧形。天花板上安装着橘黄色带点淡粉的日光灯,铺泻在店里显得十分温馨。靠近柜台的巨大音箱里播放着舒缓轻盈曲调优美的音乐,再加上服务员干净整洁的服装和笑容可掬的亲切,令每一个来这里的顾客都不自觉地因为发自内心的愉悦而微笑。
Sanji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Zoro拉开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两个人各怀心事却很有默契地注视着窗外因为月光的耀射而波光粼粼的海面,谁也没说话却没有任何尴尬之感,就好像一对相识多年的好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坐在沙发上点烟看书,一个躺在沙发上睡午觉一样自然。
过了一会,Sanji要的日式拉面端上了桌,光是嗅着那股诱人的香气就令人食指大动。他迫不及待地扳开方便筷,在那个棕色的大碗里搅拌了一下,看浓浓的汤汁在细白的汤面上翻滚,漫过,然后慢慢地沉下去,带起了几根细小的葱花,像绿野里新嫩的小草一般可爱。
“饿了还不快吃。”Zoro咬开他那瓶高浓度白酒的塞子,将透明泛着泡泡的液体倒入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
“你这个白痴懂什么?这是在观察面汤的质量。”
这话没错,厨子的职业本能令他遇见食物便先观察色泽和香气,最后才是品尝。这碗拉面的色香俱全,就是不知味道怎样,Sanji已经用筷子捞起一根面条,筋斗度不错,弹性也十足。
“你别一副美食家的样子,还没摸着面条先饿倒了。”
Zoro的担心实属多余,因为Sanji的嘴唇刚刚碰触面条便因为浓郁而香醇的味道一发不可收拾,他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囫囵地吞着面条,方才的绅士形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被撩起的面条沾着汤汁飞溅出来,落在米黄色的桌子上星星点点像细碎的月光。
对面的剑士端起透明的杯子仔细品着酒,目光却没有从厨子胡乱的吃相上移开。他一手撑着下巴,嘴角像窗外的弦月一样弯起一抹弧度。
等到Sanji手里那个棕色大碗终于见底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正好撞见Zoro像夜晚的湖水一样平静的绿色眼睛,带着一缕奇怪的笑意,一直盯着Sanji的脸,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他用手背蹭蹭脸,什么也没有。可是那个绿藻头就是一直凝视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他心里刚刚被饥饿压下的烦躁又挤入胸腔。
“喂,别这么猥琐地盯着老子看。”
Zoro依然专注地看着Sanji,没有要调开视线的意思。Sanji知道跟一棵植物沟通是有点困难,可话都说这么明白还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为什么这个家伙就像与这个文明世界隔绝了一样,对他的警告毫无反应不说,嘴上那抹恶劣的笑反而有加深的迹象?
Sanji有些粗暴地放下手中的碗,细长的眉毛微微拧起,“你他妈的听不懂人……”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被迫咽了下去。Sanji惊异的睁大眼睛,他看见索隆突然站起来拉长身体向他靠近,现在他们之间大概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数清Zoro的睫毛。温热的吐息骚拂在他的侧颊,周围的空气像突然受热膨胀一样,压得他透不过来气。
Zoro有些刚硬的头发不轻不重扎着他的额角,狡黠的绿眸却突然扭转了方位,它们紧盯着Sanji耳边的头发,然后灵活的手代替了它们行动。小心地撩起Sanji的一缕头发,从根部开始用指尖轻轻地刮顺下来。
最后造成这种一燃即爆氛围的罪魁祸首若无其事地缩回探出去的身体坐到椅子上,颇为得意地伸出大手,用拇指掐着食指的指尖,对Sanji说:“你头发上沾到了东西。”
Sanji有种吃到黄莲的感觉,刚才这个绿藻头虽然做出那样暧昧的举动,初衷却是为他取下头发上黏着的脏东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闷闷地点了根烟站起身,整理一下窝出褶皱的西装,大拇指优雅地翘起来指了指后面结账的柜台。
“这顿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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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温暖的拉面店,夜里刺骨的冷风顿时从领口袖口毫不客气地钻入。刚才在店里面融合的一股热气瞬间被吹散,从脚尖遍布全身的寒意令Sanji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转头看看正皱着眉头数着剩下的零钱的Zoro,接受目光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厨子轻轻勾起的嘴角,而是苦恼地将最后一个硬币摊放在掌心,然后五指紧握,将钱全部塞入裤兜里。
“怎么?舍不得了?这么小气?”
Sanji饶有兴味地端视着Zoro,后者没有预期的发怒,只是将两只手都插入裤兜内,兜里的零钱被他拨拉的叮当响。
“所剩不多了,大概只能买一瓶酒。”他耸了耸肩,“而且只能是一瓶劣质酒,嘛,有总比没有好。”
撞见Sanji上挑的眉毛,Zoro叹了口气,“你那碗拉面真贵。”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线走,Sanji吸取刚才的教训,他拒绝让某个无敌路痴带路,抢先走在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剑士前面。现在是半夜时分,鲜少有人家亮灯,他们只能凭借着昏暗的路灯,勉强在一条条黢黑的小巷中穿行。
近乎黑暗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和略微急促的呼吸。冷空气吸入肺部尖锐的疼,Sanji不禁后悔为什么不披件外套再出门。
后面跟着的男人比他穿的还少,起码Sanji还穿着长袖的衬衫。Zoro的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薄的棉质短袖T恤,下身略带绸缎质地的裤子贴在皮肤上一定很凉而且透风。
Sanji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这个绿藻头冷不冷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奇怪,似乎随便一样东西都可以和那个白痴剑士联系在一起。连看见路边在寒冷中瑟缩的小草也可以联想到某人的头发。
“可恶!”他赌气般地从衣兜里掏出烟,狠狠地咬在嘴里,粗暴地滑了下打火机的齿轮,透明的液体顿时上升腾起一股绚烂的火焰。
“这种天你还点烟?”
后面传来略带质疑的肯定声音,话音还没落,一阵寒风扫过,将Sanji嘴里叼着的烟的火卷走,熄灭。
Sanji抽出嘴里的烟愣愣地看了几秒,将没用的烟头扔在地上。那么刚才偶然的点燃可以认为是恰好撞上了风与风停歇的气流交界处?为什么连大风天不能点烟不能抽烟这样的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
走在后面的剑士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令他感到莫名不安,他停下来,后面的声音也跟着停下来。
“怎么了?”
“你到前面走。”
Zoro疑惑地看了Sanji一眼,倒也没问为什么。他加快步伐走到前面,Sanji长吁了一口气,呼出的气体遇见冰冷的空气凝结成一片片白雾。
过了一会,Zoro听见后面传来因为寒冷而略微发抖的声音。
“你是怎么发现那家面馆的?我们在这座岛上才待了不到一天吧。”
Zoro回头看Sanji,金发的人两只手都插入西裤兜里,薄薄的衬衫领子倒竖起来以抵挡寒风的侵袭。
“一个偶然。”他重新转过头来,继续探脚摸索漆黑的夜路,“刚到这座岛上找酒喝,感觉这家面馆生意不错。”
“呵呵,你还真是离不开酒呐。”
Zoro并不理会厨子促狭的笑声,只是搔了搔头发,“不喜欢酒的剑士不算真正的剑士。”
后面的Sanji挑起细长卷曲的眉毛,又听Zoro补充道。
“把自己灌醉的剑士也不是好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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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Sanji让Zoro打头的福,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租住的那家狭小的,在飘浮着雾气的海边孤零零矗立的灰白色旅店。Sanji迫不及待一头扎进来,温暖的气息顿时通过毛细孔舒透到四肢百骸,冰冷的僵意也被驱散了大半。
前面的Zoro正在用手拨拉雾气凝于发梢后结成的冰渣,细细碎碎的小冰晶掉落一地,像纯净的砂糖一样闪着剔透的光泽。
他们穿过挂满西方名画的曲长的走廊,踏着一踩就会有“咯吱”声响起接缝处会有少许尘土飘落的悬空木质楼梯,最终来到二楼最尽头的房间。
现在是深更半夜,Sunny号的船员们早已进入梦乡。Sanji尽量把自己的动作放轻,他用手示意了一下Zoro,做了个开门的姿势。
“门没锁。”Zoro轻声回答。
果然,只轻轻推了一下,那扇红木门便泄露一丝缝隙。就像从玻璃构筑的世界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这间不大也不豪华的小屋所给予他们的温暖、安逸、舒适和自由是这所旅店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比拟的。
Sanji坐在床边将身上衬衫的扣子逐一揭开,毫不避讳地敞露出上半身,重新换上稍厚一点的亚麻面料的贴身小衫。做完这一切,他点燃一根烟,透过缓慢缭绕起的白色烟雾看见Zoro正端起吃剩下的那半沙拉拼盘。
“喂,别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剑士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往嘴里送,这句话连在Sanji大脑片刻盘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脱口而出。
Zoro并没有因为Sanji疑似关心劝告的话语而停下动作,他将又凉又硬的食物有些费劲地吞下,嘴角飞扬起一丝笑容。
“浪费食物难道不是可耻的行为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已经冷掉了。”Sanji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吃了会坏肚子的。”
说话间,Zoro手中盘子里的食物又空了一半,他似乎很享受这冷硬的晚餐,咀嚼的津津有味。连Sanji都忍不住猜想这家破旧的小旅馆是不是真的隐藏着某个移居世外的一级高厨。
很快,盘子里只剩下一块菠萝,不过它看起来已经并不新鲜,边缘处泛着黑青的颜色,通体的光泽也变得有些暗淡,全然没有刚端上来那抹亮丽诱人的金黄。
Zoro用叉子牢牢地叉住最后一块食物,张开嘴刚要吞进去,手腕突然被钳住,Sanji脸色有些难看地瞪着他,从他手上抢下叉子。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皱起眉毛。
“都馊了还他妈的吃!”他凶狠地责怪,将叉子上的菠萝拔下扔到垃圾桶里。
转过身时,看见Zoro一手撑着下巴正笑着看他。
“笑什么?”他送给Zoro一个白眼,坐在床边继续抽烟。
“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Sanji听到这句话突然感觉体内被安装了一间锅炉房,没有预兆腾地燃烧起来,烧灼的热度顺着皮肤爬到了脸颊。但是表面还要做到不动声色,只是有些发红的脸出卖了主人的心思。
“你这颗变质绿藻不要自作多情了!老子是怕你因为食物身体落下什么后遗症!”
这时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没有得到及时的抽吸大部分的烟丝烧成灰烬,黑糊糊的一条从Sanji修长的指间垂落到地面。他把烟头扔进茶几上的烟灰缸内,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
“这是厨师的忌讳。”
Zoro面无表情地端详了对面的厨子一会,站起身来,走到衣柜旁。
“原来我们都是崇尚原则的男人。”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略微邪恶的笑容,拉开柜门,柜子里整整齐齐摞列着各种家居必备用品。从枕头到被褥,小到烧水用的电热壶,大到取暖的电热炉,一应俱全。
“这家旅店倒是很会节省空间资源。”他伸手翻了一下被褥,“一共两床被,再加上床上的,应该够用了吧。”
Sanji捻灭烟走过去,蹲下身抽出压在柜子最底层的被褥,放在地上展开,铺平。雪白的被套上绘有素雅的蓝色花朵,精致细腻到连花蕊的根数都一清二楚。柔软的被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似乎还留有上个旅客的余温。
“我敢打赌,前一个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女士。”Sanji说着又抽出第二床被子,颜色有点发黄,但是味道还算干净,上面什么也没有绣,不比刚才那床被子柔软,但却厚实得多。
“所以说那个女士是和她的情人一起来的。”Zoro调侃道,满意地看见Sanji的脸上泛上黑青的颜色。
“罗嗦!”
金发人不理会旁边的剑士,自顾自地将素雅的那床被子搬到床上,转过头来刚要说话,看见Zoro将另一床被子拖到床边的地上,并用手在上面压平。
“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Zoro对Sanji的问题只是挑眉,他坐到被子上,“当然是睡觉了。”
“在这儿?”
“那你以为在哪?在沙发上?如果你可以凭空造一个。”
好意的关心被剑士刻意地嘲弄,Sanji感觉皮下的青筋又开始蠢蠢欲动。本来是想硬头皮邀剑士床上睡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但是骨子里执念的那种不服输的气魄也不打算容忍Zoro这种一手包办的行为,他用大拇指比了比床。
“你上那睡去,老子来睡地。”
Zoro对Sanji的执拗并不惊讶,他没说话直接仰躺在被上,手脚摊开呈大字型藐视Sanji的命令。
Sanji对Zoro的无视感到恼怒,他拽着Zoro的胳膊想把他拖起来,可是地上的人似乎已经生了根纹丝不动,又抬脚猛踹,踹得光裸的脚尖都麻麻的疼仍然一点作用都没有。Zoro好像是石头,硬硬的,不管怎么踢打都毫无反应。
“起来!”Sanji脸涨得通红,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着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起来起来起来!!!”
面对暴风雨一样的攻势,Zoro总算是睁开一只微闭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戏谑的笑容。
“你睡过榻榻米吗?”他问,翻了个身不再动弹。半响,Sanji听见埋首在被窝里有些模糊的声音。
“既然没睡过就别装英雄逞能。”
Sanji在地上呆立了一会,剑士熟睡的鼾声适时响起,在有些空旷的房子里显得尤为清晰。他怒气冲冲地拽下床上刚铺好的被褥,又拎起一个枕头,狠狠地砸在Zoro的身上。
“妈的!不怕受凉你就睡地吧!谁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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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窗户被猛烈的风顶得像根绷紧的弦,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狂风而支离破碎。此时的雾气已经散去,月光懒洋洋地从透明的玻璃中倾洒而出,在床上投下一个正方形的亮块。
Sanji把身体紧紧裹在温暖的被褥里,从窗缝挤入的冷风搔刮着他的脸颊。他静静地盯着嵌入窗户的一小片蓝紫色的天空,那里,沉重的有些发乌的云彩似乎源源不断地自天边涌流而出。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十几年前,他和臭老头被困在那座无人岛上。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偶尔过往的船只似乎都遭到了诅咒,在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被伸出海面的巨大魔手拖入海底。
他还记得那个梦境的细节,乌黑发亮好像海王类触手一样的东西牢牢地将路过的船只从桅杆顶部包裹住,刹那间船体便因为巨大的压力而裂开,汹涌的海水呼啸着涌入船舱。他能听见船上人惊恐的尖叫,那些濒临死亡的绝望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与船一同沉入。过了几秒,他看见刚才吞噬一切的海洋将一堆泡的肿胀的尸体吐出。那些死去的人像大海里的扁舟一样浮在上面,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旁边,臭老头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形容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深深的绝望。
“没救了,谁也救不了我们。”
臭老头苍老的面庞突然幻化成有着血红眼睛,深红皮肤,尖撩白牙的魔鬼。他看着Sanji狰狞地笑着,呲出的牙缝中有恶心的黑色污垢。
“我们会死!”他的声音像古老的咒语一样幽幽飘来,“谁也救不了!”
梦里的Sanji捂住耳朵,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是孩童的幼小身躯猛烈地颤抖,像暴风雨中飘摇的小树。
然后Sanji就醒了,他没有像一般人从噩梦醒来的惊诧和尖叫,只是平静地睁开双眼,像现在这样望着窗外暗沉的星空。
析出的冷汗已经将枕边浸湿了一大片,Sanji的眼中却在看清现实时变得清冷起来。不是第一次做和臭老头一起死在那座无人岛上的噩梦,只是从来没有牵扯进第三人。梦里,那些本来想靠岸搭救他们的船只却因为他们的关系命丧大海,这种连累其他人丧命的梦境比起单纯饿死或者被海王类吃掉的结局更加令他感到难受和厌恶。
他躺了一会,掀起被子,双腿自然搭放在床沿,在黑暗中摸索着拖鞋的位置,然后穿好。
地上躺着的剑士从刚才起就不断地翻身,很少盖被的他把被褥紧紧地缠绕在身体上,狂狷的脸上眉头锁得更加紧实。Sanji下地时细微的窸窣声响更增加他莫名其妙的烦闷,鼻子里呼出的气息也加重了许多。
Sanji蹑手蹑脚地出去倒了一杯热水冲了一袋速溶咖啡来安神,回来时发现脚有些麻木冻得甚至勾不住拖鞋。他皱了皱眉,蹲在地上将手置于地板的上面,一股冰冷的风直冲手掌。
这才想起Nami曾经说过这个旅馆下面的土地是填海而造,这种季节的海水晚上格外寒冷。薄薄的土地不能抵挡住透过来的寒意,更何况是旅馆木质的地板了。难怪现在站在地上,就感觉脚底好像踩着一块巨大的冰坨一样。
而那个白痴就算再抗冻,也不能与大自然所释放的寒气抗衡吧。
Sanji深吐一口气,将手里冒着缕缕热气的咖啡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推了推地上躺着或许根本就没有睡着的人。
“喂,臭剑士?”
摇晃了三下,Zoro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像平时那样斜睨着Sanji,“干嘛?”
“冷吗?”话一出口,Sanji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为什么对着这个男人,脱口而出的总是一句废话。
谁知Zoro并没有任何鄙视的神色,他只是惊讶地看着Sanji,绿色的眼睛似乎变得有点柔和。
“有点。”破天荒地,他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那就上床上来睡吧。”Sanji指了指床。
“你睡地?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不是,”Sanji笑着说:“如果能和平相处,我们可以睡一张床。”
所谓的和平相处,就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背对背躺着,谁也不越过那条无形的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Sanji面朝着窗,窗外依然寒风阵阵,不严实的窗缝里仍然有凉气推入,可是身边的男人却奇迹般地散发一种暖身的热度。他们的距离其实很近,Sanji只要伸一下臂肘就可以碰触到Zoro结实的脊背。他们虽然盖着两床被子,可被子在床尾互相纠结着缠绕着,根本就分不清彼此。
“喂,厨子,睡着了吗?”
不多时,背后响起低磁的男性声音,Zoro的困倦时的音线总是透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悦耳动听。
Sanji把腋下夹着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头枕在手臂上调整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地回答,“没有。”
“那我们聊点什么吧。”
“好啊。”
Zoro背对着Sanji沉思了一会,绿色的眼睛缓缓睁开,在清亮的月光下涌动着深沉的色泽。
“刚才为什么突然起来?”
“诶?”Sanji楞了一下,似乎没料到Zoro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因为我突然很想喝咖啡。”
“大半夜喝咖啡?”
“有什么问题吗?”
Zoro沉默下来,笑了一下,缓缓道,“没有。”
过了一会,他又用带着浓重鼻音的疲倦声音说:“睡吧。”
Sanji这次终于阖上半开的眼睛,扰人的噩梦不知会不会再出现,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让他感觉不再那么孤单,虽然是总与他作对的混蛋剑士。
灰厚的乌云被清夜的风慢慢吹散,蓝紫色的天空更加开阔。屋子里,Sanji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飘开,身边的剑士睁开眼睛,用手肘撑起身体。金发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就呈现在面前,他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翘,鼻梁秀挺笔直,淡色的薄唇微张着吐出温暖的气体,脸庞线条清晰柔和。Zoro知道那薄薄眼皮下面隐藏的是可以令天空和海洋都失色的湛蓝,他忍不住伸手去理顺Sanji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很轻,不会让睡梦中的人察觉。
突然,Sanji毫无预兆地呢喃了一声,Zoro吃惊地抽回手,发现身边的人并没有苏醒,他只是无意中调整了一下睡姿,转过身朝着Zoro。
Zoro勾起嘴角,终于可以不用维持这个令他肌肉抽搐的姿势。他将枕头竖放在床头,倚靠进柔软的一团中,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没过多久,金发人再次出现异动,他细长的眉毛骤然紧锁,头轻微摇晃着吐出模糊不清的词句,身体蜷缩起来,双臂紧紧环绕着膝盖,佝偻得像只受惊的虾米。
Zoro动作很干脆,他隔着被子毫不犹豫地抱住Sanji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身体,手箍住他的后脑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窝里。用任何人都没有听过听见会大跌眼镜的温柔声音在他耳旁轻缓地说:“没事的……都是梦……”
Sanji竟然真的安静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Zoro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脱离了噩梦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撤下自己紧绕在Sanji身上的胳膊,翻过身仰躺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平日里总是佯装强势姿态,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泄露出内心的脆弱。
Zoro已经将愿意逞强的厨子了若指掌,即使刚才Sanji没有在睡梦中颤抖地喊“停手——”之类的话,他也不会被“半夜泡咖啡”这种牵强的理由糊弄过去。现在这种违和的不算同居的同居生活倒也不坏,起码感觉离这家伙又近了一大步。
Zoro想着,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也沉入了无梦之眠。
凛冽的寒风依然肆无忌惮地怕打着窗户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只是声音再大也无法影响到屋里的人了。
Sanji刚才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令他惊恐愤怒的浩瀚无情的海洋,恶心的触爪,荒凉孤寂的弃岛和红脸魔鬼都不见了。他脚下的黄土变成一片翠绿的草原,厚厚白白的云自天与地的交界处不断涌出,蓝蓝的天空明亮的似乎可以照出地面的影象。
远处,一个绿发男人走过来,伸出手,笑着对他说:
“没事,一切都会过去。”
● ● ● ● ● ●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被浓雾围裹的太阳终于摆脱恼人的纠缠,它肆意地释放着暖人的光辉。斑驳的光影从透明的玻璃垂落,将一室的景象都镀上一层金黄的颜色。
Sanji睁开眼睛时,阳光正在旁边某人头上的一片绿色中调皮地打着旋,他轻轻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撑起身体,尽量不闹出声响地下床,穿衣,推开房门。
等到Zoro苏醒时,屋内空无一人。太阳早就升上了半空中,温暖的光芒变得火辣辣,全然没有昨晚寒风萧瑟的萧条模样。
望着旁边已经叠放整齐的枕头被褥发了一会呆,Zoro这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赤裸着,下身只着一件印花短裤。这个发现令他吃惊不小,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跳到地上四处寻找自己被换下来的不离身的白色短袖衫和黑色尼龙裤。
外面金属碰撞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推开窗户探头向下看去,只见昨晚与他睡在一张床上的金发厨师叼着烟,正在抖着一件洗干净的衬衫,旁边的碎花瓷盆里放着一大堆湿漉漉的衣服,Zoro眼尖,一下子就看见扭成麻花状的自己的衣裤。
Sanji背对着太阳迎着窗子,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他的周围好像萦绕着一团金色的光辉。抖开那件衣服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眉间的疙瘩也舒展开来。嘴里的烟忽明忽暗,白色的烟雾随着风的流动飘开,有毒的粒子就这样扩散到空气中。与自然的光交相辉映,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朦胧之感。
Zoro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一番景象自己会露出幸福的笑容,更不知道为什么当忙碌了一早上的人端着早餐推开门时自己要故意板起脸来。
“我的衣服呢?”
床上坐着的剑士不算友好的语气令Sanji一愣,不过很快他便转身落下锁扣,笑着将装着鲜嫩荷包蛋和牛奶的盘子放在茶几上。
“洗了。”
“那这是什么?”Zoro指着身上的那件印花短裤。
“我的裤子。”Sanji答得平平淡淡。
“你帮我换的?”
“是啊。”
“那你什么都看见了?”
Sanji微微一怔,突然向后仰去哈哈大笑起来。Zoro一脸黑线地看他笑得如此开怀,然后抹抹眼角笑出的泪花,用调侃的语气对他说:“喂喂,算起来老子比较吃亏吧,况且你身上起码还有条内裤。”
说完,用充斥着笑意的蓝色眸子打量着他,看他脸上的红色从颊边慢慢晕开。然后很有准备地抬脚挡住剑士怒气凛凛的攻势。
Zoro的刀背压在Sanji坚硬强韧的皮鞋底上,再使劲也没办法移动半分。Sanji从刀与脚的缝隙中看着Zoro,叼烟的唇上扬起一分弧度。
“就算要打架也该先穿上衣服吧。”
Zoro收刀入鞘,看着厨子躬下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行李箱,熟练地解开密码锁后从里面捞出一件灰色的衬衫扔到他的身上。
“在你的老头衫和方便裤晾干之前,先穿这个吧。”
Zoro接住衬衫,展开打量了一下,皱起眉毛。
“你认为我能穿得下你的衣服?”
这话不假,Sanji的身材较Zoro要纤细的很多。虽然有一层不输给任何男人的肌肉,但因为骨架小的缘故,穿的衣服也总是瘦一码。
“这衣服我买大了一个号,不过你穿应该正好。”Sanji一边埋头继续在箱子里翻找一边回答。
Zoro将信将疑地把衬衫套在身上,系好扣子。衣服接线缝合的那条印子正好卡在肩头,非常合适。他有点不习惯衬衫拘谨的感觉,舒展了一下肩膀,企图摆脱那种被束缚的难受,一条裤子霍然劈空而至,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头上。
“喂!”Zoro气急败坏地抓下裤子,“你就不能好好给我?”
坐在地上抽烟的男人却只笑不说话,看Zoro目测裤腰,狐疑地看着他,嘴里吐出一个烟圈,懒洋洋地说:“都说过了,我买大了一个号,这是一套。”
Zoro脱下了白痴到不能再白痴的夏威夷风格短裤,换上手里板正的西裤,Sanji故意偏离视线不去看他,直到听见拉锁响亮的声音才重新转过头来。
眼前的男人似乎完全脱离了记忆中白短袖黑裤子绿腰封的样子,挺拔的身材被紧身的衬衫西裤勾勒的更加笔直修长。衬衫的扣子随便系了几个,隐约可以从敞开的领口看见强壮的胸膛,平坦的小腹腹肌轮廓清晰可见。宽阔的肩膀把衣服完全架起,与肩膀的尺寸相对应的腰身就显得有些细瘦但非常紧实。典型的宽肩窄腰倒三角的标准身材。
手里夹着的烟细长的丝烧尽变成黑色的烟灰掉落在地板上,Sanji丝毫没有发觉,蓝色的眼睛诧异地打量着Zoro,令他惊讶的远远不止这些。
张扬的绿色短碎发,冷硬的下颚,深刻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流畅但力道十足的颈部曲线。令人显得优雅而绅士的西装穿到他的身上竟平添了一抹潇洒和霸气的韵味。
Sanji将他的全身上下用目光扫了一遍,叹了口气。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适合西装。”他笑,“原来你穿西装的感觉也不坏。”
Zoro没有因为这句别扭的赞美而露出愉悦的表情,他淡漠地看了Sanji一眼,走到茶几旁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饿了。”他说:“这份早餐是给我的?”
Sanji重新点燃一根烟,打火机窜出的红色火苗映着他的脸,然后他深吸了一口烟,缓慢地吐出一缕灰白的烟雾。
“本来是做给Nami桑和Robin酱的,正好食材多出一些,就顺便多做了一份。”他合上箱子按下密码锁将箱子重新推入床下,漫不经心地说:“Luffy他们已经吃过旅店里准备的无敌巨堡套餐,这份是你的。”
Zoro并不觉得之前Sanji特意强调顺便做一份的陈词有多少可信度,他挑了挑眉毛,拿起盘子旁放着的叉子。银色的不锈钢叉子闪着亮闪闪的光,而它对准的荷包蛋更是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叉子插上去的同时,从蛋里流出一股浓香的蛋黄。Sanji不愧为海上一流厨师,虽然暴力了些别扭了些,厨技真是没的说。就连再简单的荷包蛋他也能料理得有勾起人类最潜在的食欲的魔力。
含住滑腻爽口的蛋清,Zoro又插住一块凝固的蛋黄,含糊地说:“还不错。”
虽然不想去计较这是Zoro对他的厨艺少的可怜的几次夸赞,但是Sanji的心情突然像被拨开了厚厚云彩的天空,变得清朗起来。
“你这绿藻头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破坏了本应该会至少发展成促膝长谈的和谐氛围,Sanji因为自己的毒嘴又减少了皮鞋的寿命。
“有没有人告诉你吃饭的时候禁止打架?”他用脚狠狠地踹开Zoro的刀,“会波及到食物。”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嘴很毒,要为自己积点口德留条后路?”Zoro不甘示弱冷笑着反问道。
青筋在Sanji的额上并排凸起,他抬脚往站在茶几旁的Zoro踹去。茶几上放着的早餐是在今天他一大早起来费了好大劲跟老板借来的厨房里做的。他知道Zoro不喜欢旅店里的甜食,也吃不惯大鱼大肉做成的汉堡,于是挑选了最新鲜的鸡蛋和牛奶做了早餐,虽然步骤简单,但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右手虎口那里到现在还留有被不合规格的锅子溅出的油点而烫伤的红疤。
这些他都顾不得了,Zoro冷冷的笑声让他顿时失去理智,虽然后者其实是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是善意的提醒。
Zoro对凌空袭来的长腿视而不见,他算好时机,非常巧妙避开攻击闪身抓住Sanji的手腕,将他一把拉近自己。
Sanji因为突然的变故一时间有些慌乱,几乎是条件发射地想要挣脱钳制。无奈Zoro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地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这个姿势挣脱不开,况且那双像一潭深幽湖水一样的绿色眼睛带着可以吸走人魂魄的魔力盯着他。
“为什么就不能老实一点,坦白一点,告诉我这份早餐是你用心做成的?”
Zoro低沉的声线靠近时会带着淡淡的沙哑,可以撞击到人心里最深的那处。
Sanji觉得只要迎上Zoro可以剖析一切的视线就会有被看穿的错觉,他调开目光,看着角落放着的簸箕,“你别自作多情了。”
冷不防右手被抓起,Zoro凝视着他手上那个发红的伤口,皱了皱眉,“那这是怎么回事?”
早就知道剑士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这么明显的烫伤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为什么他就能直觉准确到可以完全确定这个伤口是因为这份早餐而造成的?不把它归结于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说是给女士们做甜点时不小心烫伤的,或者根本就不是在厨房伤到的?
那一瞬间Zoro在Sanji的眼睛里捕捉到一抹一闪即逝的被揭穿心事后的震惊,但很快厨子便换上一副漠然的样子,冷冷地抽回手。
“我是烧热水不小心烫伤的,你别胡思乱想。”
Sanji说完后便不发一言地走到门口,拉开那扇红木制的门,他在迈脚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丝淡笑,只是Zoro并没有看见那明显愉悦的笑容。然后门“砰”地被关上,刚刚探出去的阳光又缩了回来。
Zoro站在那里很长时间,然后他也笑了一下,走到茶几旁重新坐回椅子上,伸手拿过那杯纯的略微发黄的牛奶。
热牛奶已经冷掉,入口带着淡淡的苦涩,却香醇依旧。
(非同居关系上完)TBC
这篇文更新不定期 不是日更,下次更新便是完结。
至于大家一直想看的长篇文,会在放假后开始连载,现在学业紧张,实在不能保证日更,只有等到放假了 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不过会在这段时间像现在这样发一些中短篇不是很虐的文~再次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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