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incarnation 14

14． Fovever With You（永远和你在一起）

家里养只绿藻，虽不很和谐，但很快乐。这是Sanji的真实感受，即使他本人并不想承认。

每次出行都有它的相伴，需要发泄情绪时它的锋爪利齿随时奉陪。战斗的酣畅肆意的挥汗，在它面前不必装成教养良好的模样，可以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行最真实的自己。

然，这方面是这方面，那方面是那方面。

绿藻只能充实Sanji的生活，它毕竟是动物，动物是无法与人类相较。Sanji的感情生活，只属於那个叫Nami的女子。

不管是遵从可乐老头的愿望也好，臭老头的遗言也罢。他现在就是和Nami在一起了，无关目的，无关金钱，只是因为想要幸福，而单纯地在一起。

绿藻当然知道，只是它从来没表示。Sanji看得出来，它对Nami的态度并不友好。性格火爆的Nami屈身拿根它最爱的香肠在它面前晃了又晃，它连理都不理。

Sanji也知道，他也不说。两个家夥都是行动派的典型，凑在一起，让旁人有够头疼。每天玩著猜猜猜的把戏，出奇意外地是，他们竟能互相了解。

普通的一天，四月草长莺飞，满山满野遍地的绿。天空碧蓝如宝玉，微风和煦如软绵。Sanji在院子里和绿藻玩回旋镖，巴掌大的月牙形飞行器被大力抛出去，迅速以相同的力度回收，绿藻矫健地迈开四条腿，蹭地就跃上半空中，一张嘴便叼住了不自量力挑战它的回旋镖。

他们重复相同的动作，Sanji抛出，绿藻接住，再抛出，再接住。玩这种无聊而机械的游戏，两人总能找到同种兴致，并乐此不疲。

Nami推开竹篱门走进来时，回旋镖正好贴著她的耳际擦过去。绿藻恰巧准备腾空而起，见不能直接扑出去，干脆是收了攻势落回地面。红眸敌意满盛，紧咬的犬齿露出一寸煞白的光。

Nami已经习惯Sanji的狗对自己抱有敌意，她只是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一打小卡片，冲著Sanji和绿藻扬了扬。

「我带了好东西来。」她调皮地眨眨眼睛。

所谓的好东西，不过是一些写著字的小卡片。不同颜色，不同花色，纷纷杂杂堆在一起，好似学前班儿童用来开发智力的智能卡片。

「据说这个可以锻炼犬类智商。」Nami解释道，还真是这麽个东西。

Sanji拿起其中几张摸了摸触感，听Nami描述卡片上面的内容，顿时一脸黑线。与其说锻炼智力，不如说是狗狗心中对白来得更恰当。小小的卡片各种颜色写著「抱抱我」「拍拍我」「喂我吃饭」「我要玩耍」「和我说话」等请求语句。敢情卡片制造商的目标对象是那些没满月的小狗啊。况且也只有小狗需要这样的呵护吧。

内心腹诽，表面还要维持一脸兴奋的样子。Sanji开始发花痴：「买来这些可爱卡片的Nami桑也好迷人～Nami桑万岁～」

绿藻趴在Sanji脚边，不代表它对金发男人的行为举止没有意见。它闭著眼睛不表现罢了。

不想Nami将卡片陇成摞，蹲在地上将卡片在绿藻面前一字排开。一边摆一边说：「Sanji总说你很聪明，人人都说你很聪明，你要是聪明的话，就选一张吧。就当做你最想要说的话。」

这的确是测试狗智商的东西，智商越低的狗，它的想法也就越单纯。有的仅仅以食饱寝暖为一生目标，其他便再无欲无求。看著这些标注各色话语的卡片，Nami轻轻地勾起嘴角，按理说狗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看不懂人类的文字，但是这只，是不是略有不同。

一切准备就绪，Nami做了个请的手势，绿藻瞄都不瞄，径自假寐。

「喂，你这个绿色笨蛋怎麽一点表示都没有啊？！」Nami也不是什麽温良女子纤纤淑女，面对绿藻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终是无可再忍，「这好歹是老娘的一番心意，还是说你原本就很笨？」

Sanji使出激将法来可以让绿藻瞬间化身狮虎投入战斗，橘发女子使用却无任何杀伤力。绿藻该去见周公还去见周公，与周公相会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歇。

让自己的女朋友接二连三受挫，Sanji就算深稔绿藻脾性，此时也坐不住了。一半是心疼Nami，一半是对绿藻非狗般的自大和冷漠早已看不惯。他抬抬脚，踢踢绿藻的头。

「你这个臭绿藻！不许无视女士！给老子起来！」

「嗤──」

绿藻把头别到一边，避开Sanji的踢踹。

「好小子，连老子都学会无视了啊！」Sanji本就心情不爽，这回更是火上眉梢。他站起身跺了跺脚磕了磕皮鞋，毫不犹豫抬腿便是一踢。

原本简单的智力测试，再次演变成不可开交匪夷所思的战争。

Nami对这两个半斤八两的家夥完全没辙，铁拳送过无数次皆不管用便懒得再管。反正早就适应了这只绿色的大狗狂妄野性的脾气，就算好意被曲解，也没什麽可抱怨的。

Sanji不，他见不得他的Nami桑因绿藻而失落，这场战斗格外认真，袖口被绿藻犬齿撕咬破碎，领带早在搏斗中扯下散乱一旁，绿藻的身上也多了不少皮鞋印子，总之打到最後，两个家夥都挂了彩。

非比寻常的黄绿大战是以Sanji摸索到卡片摔在绿藻眼前这一动作结束的。

「想证明自己的脑袋并非塞满绿藻，就选一张来证明吧。」

冷冷地撂下这番话，Sanji转著桃色旋风满眼盛心刮到厨房接Nami手中的工作去了。

只留绿藻一只待在客厅，红色利眸淡漠地扫视摊成一圈的卡片。用爪子轻轻拨开，看到一张黑色底面的卡片，深沈的眼睛亮了亮，低头叼起来。

正在剥鸡蛋的Sanji感觉身後有异响，还没等转身，就被绿藻的爪子扒住，凭感觉伸手，摸到了它嘴里叼著的那张有点湿润的塑料卡片。

「噢～选好了麽。」Sanji用手指上下摩挲了一下卡片，字不是凸起的，他没办法感知上面写什麽。好在Nami站在他旁边炒菜，见到绿藻已经挑中一张卡片，便拿毛巾擦干了手探过脑袋从Sanji手里抽走卡片，对著阳光端详开来。

只一眼，便愣住。

「怎麽了？Nami桑？」

感觉到橘发的女子不同以往的突然沈默，Sanji不禁好奇起来。

「这……这是什麽狗啊？!」Nami惊得语不成句。

这更引发Sanji的兴趣，「到底发生了什麽事？Nami桑？」真恨自己什麽都看不见，不能依靠自己的眼睛第一时间目睹现场。

「Sanji君……」Nami呢喃似地低语，「绿藻选中的是……是……」

「是？」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哈？」

「我说的是，绿藻选中的卡片上面写著：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

Sanji一愣，下意识地把头转向绿藻待的位置。他的眼睛没办法聚焦，眼球没办法转动，视网膜没办法捕捉影像。所以他看不到，那只名唤Roronoa?Zoro的绿色西伯利亚雪橇犬的眼睛里，是不属於犬类，甚至非人类的动物认知。

它清楚自己的选择，清楚那张卡片上面写的是什麽，也清楚这样的话分量多重。

可惜，它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却看不到。

「哈哈，臭绿藻。」Sanji屈腿蹲下来，抚摸著绿藻脖颈触感极好的皮毛，调侃道：「你怎麽也学起洒狗血的连续剧来个三流台词啊～」

Sanji没有把这句话当真，谁又会把一只狗的偶然选择当真？只当它是恰巧蒙中了这张，还唬得他的Nami桑一愣愣。

所以当绿藻像平常那样伸出尖牙利爪扑过来时，他并不懂绿藻心底淌流的是什麽，也不懂这次ZS大战的真正寓意。

+++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谁都把绿藻选中的那张卡片当做歪打正著来讲。包括Sanji自己，他相信绿藻听得懂人类的话，看得懂人类的字，但他还是不相信绿藻真的有人类的感情。

它只是一只狗，智商比别的狗高一些。喜欢和他打架，喜欢挑战他的极限。但它和人类不同，它与那些利益纠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无关，它是世界上最干净最单纯的一个种族。它隶属於犬类科目，所以它清心寡欲。

一切不过是偶然。

只是偶然而已。

Nami跑Sanji家的频率越来越勤，她承担了大部分家务活。对於Sanji来说，能让女神一般的Nami桑这样倾尽感情，他可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他不求别的，有Nami，有绿藻，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当Sanji拿著结婚戒指单膝跪在Nami面前用不同於往日花痴的严肃语调对她郑重其事地说：「请嫁给我吧。」Nami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时烛光摇曳，桌面上是丰盛的馔肴，那是Sanji被油锅烫伤数次而摸索出的成果。五月的天，晚风徐入，清爽宜人。金色头发的男人和橘色头发的女人紧紧地拥抱，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那双流血似的红眸，静静地注视他们。

订婚仪式下个月举办，他们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礼服安排场地发送请柬。

绿藻越来越狂躁，ZS大战的次数很多，对Nami的命令要求也照旧不理。Sanji知道这是只脾气很大的狗，它只不过是不想改变现在的安逸环境。

都说大狗的适应能力很差，与人类正好相反。若是有谁破坏它既有的生活，它会拼尽全力与那人抗争到底。

就像它对Nami不友好的态度。

原以为无伤大雅就好，但一天晚上，Nami把Sanji准备好喂给绿藻的食物放在它的爪前，用不似她的温柔语调唤它趁热吃。绿藻一如既往的横眉冷目惹恼了从一星期前就工作家庭两边顾累得要脱水的橘发女子，语气不善地扔下一句「饿死活该」，还想补记泄愤铁拳，偏巧绿藻处於全神戒备的警惕状态，条件反射抬起前肢一挡，锋利的指甲划破了Nami白皙如玉的皓腕。

血流的不多，Sanji却很紧张。他一边给Nami清理包扎，一边用看不见的蓝眸狠狠地瞪视绿藻所在的位置。

他知道这是误伤，可伤了他的Nami桑，这是不可饶恕。

收拾好医药箱，Sanji站起身，他的额发遮住眼睛，绿藻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当天晚上的惯例散步，Sanji没有带绿藻去。他只是执起盲杖，甚至也拒绝了Nami的同行。

在他拉开竹篱门的时候，一股凛冽的风贴著他的膝盖飞驰而过。皱了皱眉，Sanji无神的眼睛凝在一个地方，「不是不让你出来麽？」

「汪汪！」绿藻低沈地吠叫。

「哼，就算你跟出来老子也不会带著你。」这样说完，Sanji就像刚失明那样，用盲杖点击地面，小心翼翼地沿著小径走向镇中心。

绿藻在他身後一声不吭地跟随，导盲鞍的锁链从它脖颈处坠下，与泥石质的地面摩擦撞击，当郎当郎。静谧的夜空中格外响亮。

就像牵引时默默的守护，绿藻与Sanji保持几步的距离。未曾逾越也未曾疏远。

今夜没有星月，风很猛烈。墨黑的天空一望无垠，薄云自天边涌流，随风卷来舒展，轮寰往复。

许久，Sanji终於开口。

「绿藻。」他说，「我知道你不想被破坏现在的生活，但有些事你必须学会适应。」

後面只有铁链撞地的当郎当郎声回应他。

「我想和Nami桑在一起。」

Sanji的声音很低很沈，听起来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他没有玩笑什麽，这是认真的。静静跟在他身後的绿藻依然没有出声。

「我爱她。」Sanji露出一抹笑容，饱满的幸福，「我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

他的话音与刺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尘土飞溅，地动山摇，太近的轰鸣声几乎将他的耳朵震聋。

心脏在那时几乎停跳，僵直的背不及扭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Sanji就被身後的一股力量重重地撞击。

像炮弹一样，带著披荆斩棘的猛烈，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身体。

意识朦胧间，仿佛听见了铁链在地面急促拖过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Sanji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到了水泥台上，就在脚边几寸远的位置，一阵烈风劈开空气和浓重的夜色，带著能够震碎五脏六腑的轰隆声急速远去。

啪嗒。

什麽东西沈重地摔在他的不远处。

Sanji瞪大不能聚焦的眼睛，胸腔似乎被填满了石头，喉咙被一只手死死地扼住。

直到路边响起行人的尖叫，车在他的周围停了下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车鸣，Sanji才从窒息般的怔愣中回过神来。

他连摔带爬地站起身，来到那个发出沈重摔落声音的地方，双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面。

Sanji颤巍巍地伸手，摸到了熟悉的，柔软的，温暖的皮毛。

只是有什麽温热的液体不断地涌出，沿淌，流了一地，沾染了鞋袜，浸湿了裤脚。

抬手，满指黏腻。

那张卡片上面的字突然就从Sanji空白一片的脑海中滑过。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

曾经有这样一则寓言故事。

一天，一个盲人带著他的导盲犬过街时，一辆大卡车失去控制，直冲过来，盲人当场被撞死，他的导盲犬为了守卫主人，也一起惨死在车轮底下。

主人和狗一起到了天堂门前。

一个天使拦住他俩，为难地说：「对不起，现在天堂只剩下一个名额，你们两个中必须有一个去地狱。」

主人一听，连忙问：「我的狗又不知道什麽是天堂，什麽是地狱，能不能让我来决定谁去天堂呢？」

天使鄙视地看了这个主人一样，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说：「很抱歉，先生，每一个灵魂都是平等的，你们要通过比赛决定由谁上天堂。」

主人失望地问：「哦，什麽比赛呢？」

天使说：「这个比赛很简单，就是赛跑，从这里跑到天堂的大门，谁先到达目的地，谁就可以上天堂。不过，你也别担心，因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不再是瞎子，而且灵魂的速度跟肉体无关，越单纯善良的人速度越快。」主人想了想，同意了。

天使让主人和狗准备好，就宣布赛跑开始。她满心以为主人为了进天堂，会拼命往前奔，谁知道主人一点也不忙，慢吞吞地往前走著。更令天使吃惊的是，那条导盲犬也没有奔跑，它配合著主人的步调在旁边慢慢跟著，一步都不肯离开主人。天使恍然大悟：原来，多年来这条导盲犬已经养成了习惯，永远跟著主人行动，在主人的前方守护著他。可恶的主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胸有成竹，稳操胜券，他只要在天堂门口叫他的狗停下，就能轻轻松松赢得比赛。

天使看著这条忠心耿耿的狗，心里很难过，她大声对狗说：「你已经为主人献出了生命，现在，你这个主人不再是瞎子，你也不用领著他走路了，你快跑进天堂吧！」

可是，无论是主人还是他的狗，都像是没有听到天使的话一样，仍然慢吞吞地地往前走，好像在街上散步似的。

果然，离终点还有几步的时候，主人发出一声口令，狗听话地坐下了，天使用鄙视的眼神看著主人。

这时，主人笑了，他扭过头对天使说：「我终於把我的狗送到天堂了，我最担心的就是它根本不想上天堂，只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才想帮它决定，请你照顾好它。」

天使愣住了。

主人留恋地看著自己的狗，又说：「能够用比赛的方式决定真是太好了，只要我再让它往前走几步，它就可以上天堂了。不过它陪伴了我那麽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著它，所以我忍不住想要慢慢地走，多看它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永远看著它走下去。不过天堂到了，那才是它该去的地方，请你照顾好它。」

说完这些话，主人向狗发出了前进的命令，就在狗到达终点的一刹那，主人像一片羽毛似的落向了地狱的方向。他的狗见了，急忙掉转头，追著主人狂奔。满心懊悔的天使张开翅膀追过去，想要抓住导盲犬，不过那是世界上最纯洁善良的灵魂，速度远比天堂所有的天使都快。

所以导盲犬又跟主人在一起了，即使是在地狱，导盲犬也永远守护著它的主人。

天使久久地站在那里，喃喃说道：「我一开始就错了，这两个灵魂是一体的，他们不能分开……」

他们是一体的。

不能分开。

只因为，他们要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