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洛基尔家族继承人与奈菲鲁塔丽家族千金的婚礼如期举行。
场地选择了浪漫的露天海滩,按照薇薇最喜欢的颜色布置。沙滩边堆满了她钟爱的代表浪漫和纯洁的白色玫瑰,流光溢彩坚硬闪耀的钻石组成了通往婚礼现场的道路。海水湛蓝、海风腥咸,一切浑然天成,似乎在海神的祝福下,不管是哪对新人,都可以实现他们恩爱一生的愿望。
山治被邀请出席,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可终究放不下某人,希望这段感情有始有终。所以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红玫瑰,如果不是在场的人知道婚礼的主角是谁,很多人可能把他当做本场的新郎。
索隆穿着再朴素不过的黑色西装,破天荒地扎了领结,已经长长很多的柔软绿发向后梳去,露出了他坚毅如刀削般的五官。薇薇就在他旁边,海风将她和海浪同色的发丝吹起,一身洁白的鱼尾婚纱拖曳在地,戴一顶镶满了宝石的璀璨皇冠,手里捧着一束开得灿烂的鲜花,宛若真正的仙女遗落人间。
这本就是完美的童话故事结局。王子和公主终于如愿以偿地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在场的来宾开始纷纷送去对新人的祝福和贺礼。
轮到山治了,他翻遍了衣兜,发现自己没有带任何礼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看他两手空空,尴尬地伫立在那。
“怎么,没带贺礼吗?”绿发男人的眉毛高挑,玩味地看着他。
山治想回答,但他开合了一下嘴唇,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失了音。
底下的人传来了骚动,有好事的家伙高喊着:“既然没带礼物的话!就把你自己送上去吧!”接着背后有无数双手推动了山治,硬生生地把他拥向了婚礼舞台。
绿发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山治突兀地站到了自己的对面,他一手揽过薇薇的纤腰,一手冲山治勾起了食指,示意山治再靠近一些。下面的来宾们爆发出响烈的口哨,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叛徒!”所有人的口号出奇地一致,『叛徒』两个字掀起的声浪甚至盖过了婚礼现场唯美优雅的音乐。
有人恭恭敬敬呈上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把鲁格P08手枪。索隆一边盯着山治,一边从托盘里拿起手枪,熟练地装弹上匣,拉开保险栓,缓慢而坚定地抬起手臂,把枪口对准山治。
“杀了他!杀了他!”
叫嚣处决叛徒的喊声直冲云霄,每一个人此时都是渴望鲜血的刽子手,乐看神圣的婚礼现场,朱洛基尔家族叛徒的血祭奠这值得庆祝的一刻。
山治像倔强的松竹一样,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他没有任何惧怕和颤抖,湛蓝的眸子就那么回敬了朱洛基尔家族继承人的注目。在扳机毫不犹豫扣动的一刹那,苦涩地勾起了嘴角。
砰!
胸口开出一朵鲜艳的红花,玫瑰不知何时绽放出可怖的笑脸。在血雾飘洒的朦胧视线里,山治看到绿发男人捏起了薇薇娇小的下颌,温柔地印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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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治挣扎着惊坐而起,视野猛然调转了180度。海边没有了,血色婚礼没有了,眼前是略带熟悉的场景。墙上美丽的绿发女人依旧温柔地冲他微笑,明亮的绿色眸子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原来是梦……
这里是?山治用力眨了眨眼睛,左右晃了晃头,强迫自己大脑尽快清明。
“你总算醒了。”
低沉的声音在绝对寂静的环境突然炸开,吓了山治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朱洛基尔家族继承人的房间,又为什么,能听到刚刚已经订婚的继承人的声音。
绿发男人此时已经来到了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山治被看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事情发展为什么这么离谱。几个月前的一幕重新上演,他再次苏醒在了索隆的房间里,而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比之前多了某些不太确定的因素,他无法解读。
“每次都把自己搞成重伤,你就这么喜欢自虐么?嗯?有牺牲癖的警官先生呦。”
对于索隆嘲笑似的质问充耳不闻,山治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还好烟还在,他掏出烟,又摸出了火柴,干净利落地点燃。只有尼古丁能让他疯狂悸动的心安静下来,他需要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免情况变得失控。
如此无视又淡定的举动,让索隆觉得非常不爽。想到自己之前的担心,再看当事人的不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对方根本就对他珍惜的身体完全不在意。他毫不客气地抽走了金发男人手里的香烟,双手支撑在床上,将这个故作镇定的家伙,牢牢地锁在臂弯里。
本来索隆不礼貌的举措,就让山治极为光火,紧跟着的危险肢体信号,又令他心生警觉。他后撤一步,皱着眉瞪着索隆。
“你给老子离远点,绿藻头!”
“回答我问题,你是牺牲成瘾么。”
索隆更为靠近一步,继续缩短他们的距离。
“滚开!”山治一脚蹬上那张俊脸,“老子只希望世界和平,一切各归各位!”
索隆一把抓住那只没有任何威胁力的伤腿,冷笑道:“希望世界和平,各归各位,除了你自己么?”
山治愤怒地收了收自己的脚腕,没能挣脱,沉声警告:“如果你想好好说话,就离老子三米远,不要动手动脚,注意自己的身份!”
索隆虽然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但他想要和金发男人顺畅地交流,同时也不希望这个笨蛋对肢体接触太敏感,过分地挣扎以至于牵动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所以他松开了山治的脚踝,自动自发地退到了安全距离。
“你还是昏过去的时候比较可爱。”索隆说。
“老子可谢谢你用可爱『称赞』一个男人!”
山治咬牙切齿地点燃一支烟,贪婪地吸到了半截,确定自己可以平静对话了,才淡淡开口。
“说吧,你有什么问题,如果你问信的内容,很抱歉拒不回答。”
“你在酒店门口遭遇了什么?是谁打伤了你?”这是索隆第一个问题。
山治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大概是赤犬吧,我看到某个杀手手臂上的纹身,是赤犬分会的家伙。他们有刀有枪,老子赤手空拳,受伤很正常,现在还活着,就算赢了。”
“赤犬为什么会袭击你?”索隆问出第二个问题。
“应该是抓到了我的什么把柄吧。”山治直勾勾地盯着索隆,笑着问:“我可能已经被赤犬鉴定成了家族的叛徒,你救了一个叛徒,还窝藏,这样真的好么?“
索隆没有动摇,反而邪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参与到了叛变的计划里呢?”
“……什么意思?”
“你可以分析一下,黄猿当天为什么没有返回家族,而是继续参与巴洛克工作社的交易?”
山治瞳孔微震,大吃一惊:“你那天去过黄猿办公室?!”
“真聪明,直接就答对了。“索隆赞赏道。
“是你杀了卡里布?!”
“没错。”
山治着实非常意外,烟从嘴里掉出来染脏床单都没有察觉,他急切地问:“为什么?”
想起那天发生的事,索隆就觉得无名怒火在下腹游窜,眼前这个家伙居然还一直在追问原因。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嘲讽道:“你的技术真差劲,窃取一个破印章,还能让那种货色给上了。怎么样,滋味还可以么。”
山治短时间怔愣了一下,随即慢慢上扬起嘴角。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索隆黑着脸,感受到继承人的恼羞成怒,山治慢悠悠地解释:“让你失望了,他的味道老子不知道,毕竟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老子打趴下了。”
“真的?”
绿发的少爷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抹开心,整个人都明朗了许多。这模样还真像讨到了甜头的绿藻,又与记忆里的某人重合,山治挥挥手,打消事到如今无意义的想法,突然反应过来,眯起篮眸,笑道:“你这笨蛋不会以为他把老子强暴了,所以才杀了他吧?”
索隆收起玩味的笑容,脸色变得阴鸷,眼神也流溢着冰冷杀气。
“敢动你的混蛋,死不足惜。”
短短的一句话,字字清晰,低沉有力,把山治震得一时间想说的话全部忘记,他就和索隆呆呆地对视,空气尴尬而静默地停滞。不知过了多久,索隆骚了骚绿色脑袋,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不想他泄露了你的计划,影响黄猿下一步行动,所以杀人灭口。”
这句补充的解释,听起来更符合索隆杀人的理由。山治心里自嘲地想,这家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去冒险杀死卡里布呢?不过是各取所需,为了各自利益罢了。毕竟索隆很聪明,他知道谁是敌方,谁又是友军。
山治不知道的是,卡里布死前遭遇了什么,死的有多么惨。
“不管怎么样,扳倒了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等你伤好了,我派人送你回家。你应该回到警视厅,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山治又点燃一根烟,“我不能回警视厅。”
“为什么?”
“警视厅也有黄猿的内线,我不能连累兄弟们,我要去做个了结。”
“了结?了结什么?”索隆质问道,“没有警方保护,任何人都可能要了你的命,你对黑道终归是了解太少,它远比你想象更加阴暗。”
“所以我更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即使牺牲你自己?”
“没关系,黄猿被捕我也算立了一功,就算死了,也能颁发个烈士勋章什么的。”语气调侃。
“那么。”索隆大步上前,一把抓起金发男人的左手:“你戴上我送给你的戒指,是想和你的过去也做个了结么。”
山治楞了一下,他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那枚在阳光下闪着夺目光芒的铂金戒指,半天才想起要抽回手。然而索隆给予的坚定力道已经不容他这样做了,挣扎了半天,还是被索隆紧紧抓着。
“放手。”金发男人的声音又回归清冷逼人。
“我问你话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山治平淡地说,“原来的戒指丢了,已经习惯左手无名指套着东西,所以就把你送的戒指戴上了,你不要想太多,没什么别的意义。”
索隆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捏在手里问道:“那如果原来的戒指找到了呢?”
山治哑口了,他愣愣地看着那枚失而复得的、绿藻送的皓石戒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眼前的形势已成定局,罗罗诺亚·索隆与奈菲鲁塔丽·薇薇成功向所有人宣告婚约,自己这些没用的感情如果继续任其发展,终有一天会给三方带来麻烦。他下了无数次决心都没真正狠下心,这回,已经不能再舍不得了。
想起那次从芭拉蒂出来,在车上,绿藻问山治:『即使伤口不好愈合也要坚持受伤么。』山治当时坚定地回答,他不会带着一身伤口等待他回心转意,如果真的到了无法回头的那一天,他会干脆放手,不会让彼此难堪。
这宿命般的一天终究还是到来。
自己所有可以为这个男人、这具身体做的,他已经全部都做到了。
是时候,埋葬对绿藻的眷恋之情,对索隆的爱恋之意,跟过去好好告个别了。
想到这,山治轻轻抬眼,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和感情。
“不管是什么戒指,如今对于我来说,都只是单纯的装饰品,不再具有任何寓意了。”
索隆知道这番话的意欲,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决定和过往的所有做个了结。他在跟索隆划清界限,不接受索隆的任何碰触,对索隆的真心之言毫无反应,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淡漠疏离,和昏迷前喊着『绿藻』的那个家伙,判若两人。真的如他信上所写,他在用所作所为,和索隆说再见。
可是,索隆怎么可能放任他和他划清界限,从此各不相干?
他怎么可能允许金发男人,就这样把他忘记?
“我会让你永远都记得我!”
索隆粗暴地拉住山治的手臂,将他一把拽进怀里,趁着他惊慌愣神的功夫,就想要对着那张倔强但柔软的唇,狠狠吻下去。
“咚!!”
却被突如其来撞开的门打断了所有动作,黑压压的一片影子出现在了朱洛基尔家族继承人的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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