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向】11:11后的11:32

听到那则震惊恐慌到全身皮肤都不自觉颤栗起的消息时，山治正在吃饭。

黄色的小米粥，配上金黄色的咸菜，亦如那头金发般，是属于太阳的颜色。与那张瞬间惨白起的脸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纤长的手指握着汤匙，僵硬在半空中，又像脱了线的木偶，啪嗒一声垂落在桌角。

跟着部队的军车赶赴灾难现场，昔日美丽清秀的小镇如今已是一片狼藉。房屋倒塌，泥水凝成块状，成片地铺在可以覆盖的地方。大地满目疮痍，豁开一条条残忍的缺口，无数的家电床铺砖瓦房屋人被掩埋进去，没入泥浆中，这座小镇在一眨眼间，被夷为了平地。

救援现场没有人说话，大家很沉默却很默契。搭建各类吊车，救生犬各就各位，探测仪器高科技一起上阵，为了救出那些奇迹般生还的幸存者。

山治咬紧嘴唇，投入到现场的救援中去。

活着砂石的泥浆推倒了建筑，走了几步，山治听见在一片废墟底下有人浅浅地呻吟。他停下脚步，徒手捞开阻碍在前面的瓦块，对下面喊道：「喂，有人还活着吗？」

第一声没有反应，怀疑自己产生幻听的同时，军人的责任让他并未放弃希望，第三声时，废墟下面总算有人回应，很轻很淡的声音，细弱蚊蚋，却让山治一直在下沉的心，迅速地爆发一种奇特的力量。等到同队人赶到时，他的双手已经被血染红，指甲撇断，却还在不停地挖。

机械吊车好不容易从铁锨清理干净的道路驶进来时，他的手早就看不出原先的颀长与白皙，泥土混合着雨水顺着血口蜿蜒而流，他却用这双伤痕累累的手，为废墟下的伤者搭建了一座希望的桥梁。

那个被压断双腿的男人最终被成功救出，躺在担架上，粗重地喘着气，似乎还沉浸在不久前的灾难中惊魂未定。有第一时间赶赴灾区的记者将话筒递到他的嘴边，问他现在的感受怎样，男人张了张嘴，扭动了一下脖子，看着满身泥水却露出欣慰笑容的军人们，哽咽着说：「谢谢……你们。」

「山治，是你找到他的，你不过去瞧瞧？」同队的乌索普看向仍在不停搬动砖块的金发男人，「喂山治，那边是四队的区域！」

山治并没有听他的，嘴唇紧抿，细碎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见表情。

没有。

没有人活着。

扳开的石块下躺着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他直起身迷茫地看着虚无的太阳，眸中的光泽一点点地黯淡下来。

搜救持续到第三天，已经过了黄金救援时间，即使活着，也会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脱氧而死去。军队的任务由搜人侧重到抢险方面。灾难的成因在于堰塞湖，虽然从开始就没停止地实行爆破，仍旧收效甚微，放任不管，若是再降一场暴雨，只怕悲剧会再次上演。

五十二支小队，只有五支队伍人仍在搜救。原本是三十二小队的山治自愿加入第三小队的队伍中，奋战在一线，冒着建筑随时倒塌的危险，一刻不停地搜寻着幸存者。

第五天，他们在一堆砖瓦掩成的地窖里发现了一个女人。女人身体出现严重的脱水，喉咙已经干涩地说不出来话，只能依靠敲打石块来回答救援人员提出的问题。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势重不重？」第三小队的路飞扶着摇摇欲坠的大石块，提高音量与塌屋下的女人对话。

很快，下面传来了闷重的敲击石块的声音，一下代表肯定，两下代表否定，女人先是做了肯定，表示她很好，又对大家暗示，受的伤并不严重。

山治皱着眉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低声说：「她大概是被这些该死的石块困住了。」

「那怎么办？」同队的弗兰奇急忙问。

再次确认一下地形，山治盯着随时有可能再度塌陷的建筑废墟，冷静地作出判断；「我从上面下去，你们准备好吊车，以防再次倒塌。」

「你疯了吗山治！」负责指挥的，全队唯一的女军人娜美高声制止：「不行，这种角度吊车是没办法发挥作用的，这些救援工具在这种情况下都是纸老虎，太冒险了！」

「娜美桑请放心。」山治咧开嘴，温柔地对橘发女子笑道：「我是不会有事的。」没等任何人做出任何反应，他纵身跃入窄小的狭缝中，不见踪影。

过了一会，在大家急得垂首顿足的时候，下面传来了久违的，金发男人清亮的声音。

「我找到这位小姐了。」语气中带着极度的兴奋与激动，是发自内心的，却有湿漉漉的感觉。

「干得好山治！」路飞大声喊道，转头对同样因为挽救一条生命而开心不已的伙伴们说：「弗兰奇，去把大锤取来，布鲁克，通知好医疗班，我们——」

话音未落，上端险险堆在一起的瓦砾剧烈地摇动起来。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原本被泥石夷为二三层高度的建筑，这次稀里哗啦，全部坍塌成了地平线。

所有的人愣住了，短暂的死寂后，路飞快速地奔过去，踩着一地废墟双手撑着膝盖对被掩埋进砖块中的金发男人大声吼：「山治！山治！你还好吗？！回答我！喂！」

「骗人吧。」娜美眼里噙着泪，捂住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一堆残缺瓦砾。

「卷眉毛！」弗兰奇扔掉手中的大锤，也跑到前面大喊起来：「喂！说话啊！」

刚刚把医疗班的人叫来的布鲁克见同伴们都愣在当前，瞥见了早先还竖直现在已经烂成一滩的房屋，怔怔地张大了嘴巴。

然后就有一块硕大石头夹杂着凌厉迅风自瓦石堆里飞出，重重地砸在不远处的一潭泥浆里，捡起褐色的液体点点滴滴，涂在清理干净的地面，像一幅不知所云的抽象画。

金发男人抱着伤痕累累的女人，浮现在迷蒙的土雾中。叼着烟嘴角弯起弧度，「老子还没死。」这样说着，他走过去，将女人轻轻地放在担架上，抽出烟吸了一口，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铅色的厚云，金色的头发，染着血迹的军服，趁着苍白的皮肤，那是一种视觉的震撼。

有记者已经对山治产生了兴趣，那样浓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神色，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就是那个一直奋战在救援前线，徒手挖出500余名幸存者的军人，占救援比例的30%。提着话筒上前问目光精明的橘发女军人，对方却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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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月X日11点11分，阿拉巴斯坦市特大泥石流灾害，死亡1134人，失踪999人。

在这次救援行动中，有一位特殊的军人，他的爱人在这次灾难中丧生，他却化悲伤为动力，在救援一线一刻不停地搜救着生还的人，在长达七天的救援过程中，徒手挖出659命幸存者，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生命的奇迹。以上是记者在救援现场发回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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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各类救援物资各方的捐款运抵阿拉巴斯坦，人们纷纷从沉痛的思念和悲伤中走出，开始重建昔日美好的家园。

山治回到军队临时提供的小住所里，他把怀里的一堆奖状勋章堆在桌上，从桌子的一角，拿起一只相框。

相片上是两个男人的合影。其中一个是他，而另一个男人，有一头罕见的绿色短发，左耳三只水滴金坠，修长的剑眉英挺的鼻子弧线性感的唇笑得邪魅不羁。山治看着绿发男人搭在照片上的自己肩头的那只手，结实的骨节，有力的筋络，怎知生命就是这般脆弱。

一场灾难，让他们天人永隔。

忙碌的时候不觉什么，那时，要找到幸存者救出幸存者的执念一直占据了山治的全部思想，不想有人和自己一样承受失去的苦痛，不想有人跟那个绿藻头一样带着遗憾告别世界，他拼命地挖拼命地挖，只是不想放弃，一旦放弃，他怕自己再也没有借口从悲痛中脱离。

照片上的男人曾经的一切，所有的音容笑貌，所有的吵架打架，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炽热，就像电影一般轮番过目在眼前。不敢想象，只是一个时间点的距离，他们就已经再也碰触不到彼此。

山治放下相框，动作机械地脱下外套，重新把相框捧在怀里，把自己摔在不算柔软的床里。

闭上眼睛，不想去想，却偏偏忘不掉。

他咬紧下唇，血从齿缝溢出，他的双目泛红，却倔强地始终不肯掉下一滴眼泪。

如果他看到自己为了这种事哭泣，一定会耻笑他吧。

圈圈眉，你也太没出息了吧。不过是死亡而已，人固有一死有什么好悲伤的。

耳畔好像隐约响起了绿发男人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穿透皮肉，直接插入心扉。

好疼。

笨蛋，人是固有一死，谁又能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啊。

把头埋进枕头里，才想起手机已经好久没有开机。历经了几秒钟的思想斗争，山治决定放任自己的悲伤逆流成河，阅读他曾经发来的短信，任由思念刻入灵魂，不去挣扎，只求解脱。

开了机，山治手指颤抖地按进了收件箱，在一句句的晚安，吃饭，一会见的简单对白中，心里的血再也抑制不住，顺着食管涌入喉部，化作一声声沉痛嘶哑的悲哀呜咽。

11:11分，山治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屏幕上方一个个刺眼的数字，将手机放在身边，抱着相框，阖起双目。

明明是白天，却因为这两天气候阴沉作怪，整个屋里暗得只剩下物体的轮廓，犹如暮色降临。

11:32分，山治抬头瞟了一眼钟表的时候，手机震了开来。

想起之前路飞有说过要举行慰问宴，一定又是来催促快点什么的，便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翻开电话，启动沙哑的嗓音，却无法止住声音的颤抖。

「喂。」

「圈圈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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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记者发来的有关奇迹军人徒手挖出数百名幸存者的后续报道。

根据对这名叫山治的军人的战友采访，我们又见证了一个生命的奇迹。早先说到被判为这次灾难中遇难的爱人，竟是阿拉巴斯坦镇西部低洼地带唯一的幸存者。截止在记者发稿前，确认他经抢救已经脱离危险，山治正赶往救援指定的医院，相信这一对用爱创造奇迹的劫后余生的情侣，定会白头到老，让我们用最真挚的情意，一起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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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