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 叁

五十个投篮练习任务量并不大，二十分钟后，队员们便结束训练各自离开了。ZORO留下来清点篮球顺便整理器材，一切忙完已近五点，他站起身舒展筋骨，听见大门发出异响，转过头，只见SANJI已经完成二十圈的惩罚，拖着被扭到的右脚一步一晃地走进来。他皮肤偏白，奔跑让他的血液上冲，薄薄的皮肤下紫色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他看了ZORO一眼，没吱声，而是拐进更衣室。过了一会，那个控球后卫几乎是用爬的撞进门，他不敢看ZORO，故意绕开他的位置也进了更衣室。

ZORO收回目光，把垫子摞放在一起。正准备喊里面的人出来锁门闭馆，就见一个一年级的队员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脸惊恐地道：“队……队长！出……出事了！您快去淋浴室看看吧！”

ZORO不多话，他皱着眉问：“是谁先动手的？”

“三……三年级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ZORO扔下垫子，“啧”了一声，就拾级而上，往淋浴室跑去。

梅利学院体育馆的淋浴室构造特殊，地处二楼且走道复杂。想也知这位方向感为负的LEADER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等找到淋浴室的入口冲进去时，争斗已经结束。

几个不可一世的三年级队员叠罗汉似的瘫倒在浴室的门口，其中包括刚才那位又比中指又骂“BITCH”的控球后卫。ZORO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攫住那名后卫的下巴，看着他被踢得肿青而面目全非的脸，语气平淡不惊地问：“有什么话要说吗？”

“队……队长……”那后卫挣扎着垂眼想要看清来人，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全身一哆嗦。

“你们呢？”ZORO又环顾其他人。

剩下的三年级队员不像后卫体力尚存，他们只有七仰八叉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惨哼哼的份。见所有人缄默不语，ZORO勾起嘴角：“那应该有准备接受处罚了吧？”

“队……长？”那个后卫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绿头发的LEADER居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也知道是他们先发出的挑衅——趁着SANJI洗淋浴时找事，虽然他的手还没等摸到SANJI赤裸的腰际就被毫不留情地踢飞出来。

所谓的惩罚，究竟是什么？绕操场跑四十圈？五十圈？六十圈？还是……一百圈？

“全体失格。”ZORO突然说。

“……什么？！”那后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求证：“您说什么？”

ZORO没有重复刚才的话，他站起身，继续平淡地说：“从明天开始，你们不必再来参加训练。”

“……您在开玩笑吧？这是什么意思？！”后卫眼睛已经瞪到了极限，足以见得他对这个戏剧性结果有多么愕然。

“球队不需要落井下石的小人，你们被除名了。”ZORO语气冷淡地说。看也不看又惊又愕身体不住颤抖的三年级队员们。就在刚才他们还咋咋呼呼不可一世，转眼之间就成了被遗弃的煮水青蛙可怜兮兮。

那名后卫还算是有两把刷子，听到这个“惩罚”结果最初他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很快就整理好凌乱的心绪开始冷静思考。反正横竖都是死，都被球队除名也就没什么好忌讳的。都说眼前这个绿发男人是魔兽，可有几个人见过他发飙的样子？说不定不过是狐假虎威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由此想着，他因而凶相毕露地吼：“RORONOA·ZORO！你不过是个小小领队！没有资格开除我们！”

听罢这番话，ZORO没有过激的反应。他只是从鼻腔中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凝视着那名后卫的脸，邪魅十足地挑起笑容，“你可以来试试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直到绿发男人离开很久，那名耀武扬威的后卫仍然感觉全身发冷僵硬动弹不得。自己不但一时冲动而质问了那样的话，竟然还不怕死地叫了那个男人的全名！现在想起来只是觉得后怕不已，幸而那个男人没有和他一般见识，否则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双眼睛，那双腥红的，宛若鬼神的眼睛……当真是魔兽的眼睛！瞳孔红得不似凡人，里面满满当当承载着冰冷的杀意。就像是失温的岩浆，寒彻入骨的同时，又不知何时它会沸腾起来，一鼓作气将周遭的所有事物化为灰烬！那真是实实在在的恐怖……这个男人真的如传闻所说惹不得！

想必这位后卫同学定和那位被赶走的轮机10-1班前导师一样，对那个眼神一生不忘吧。

就在控球后卫不断懊悔和绿发男人作对而担心遭到什么报复时，方向感不佳的ZORO终于循着一路的尘埃废墟找到最尽头的那间浴室。远远地就听见水流清澈的哗啦啦的声音，笃定要找的人就在这间浴室里，ZORO也不管穿得是怕水的篮球鞋就大咧咧地踩进去，越过数十盏喷头总算在尽头一个角落里看到造成一系列骚乱和破坏的金发男人。

SANJI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水流从上方直贯而下。他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印花的四角底裤，全身都湿透了。晶莹的水珠不断地从发丝坠落，摔碎在地上。有些则顺着弧线优美的颈项沿锁骨的轨迹在结实的小腹处集中淌下来，他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呈奇怪姿势向旁边别着。看到闯入的ZORO，SANJI脸色突变，急忙移开紧握住右脚踝的那只手改抓细长的暖气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而滑倒，右脚踝骨再次受挫，他咬住下唇倔强地没有痛哼出声。

“喂，别逞强了。”

ZORO走过去，关上花洒。他从第一眼就注意到SANJI脚上的伤又严重了，大概是方才剧烈活动过，要知道仅凭一条腿支撑是根本没办法在寻常条件下把人踹飞四五十米远。他的脚肿的更厉害，被挫的那块皮肤鼓得像馒头还泛出青紫色。难怪连站起来关掉花洒的能力都没有，受伤成这样，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想来伤处一定痛得要死吧，这家伙居然强忍得一身冷汗没有叫出声。

“啰嗦……不用你管！”从喉咙里面勉强挤出因忍痛而沙哑的声音，SANJI再次尝试站起身，也又一次摔倒。

“真是的，看来你也听不懂地球话。”ZORO故意把“也”字咬得很重，满意地看到金发男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才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手给我。”

SANJI瞪着那只筋络宽阔指腹略有粗糙的大手，半响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开，怒视他道：“你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这和你有关系吗？”

ZORO看着他没有说话，红眸逆着夕阳像野兽般晶亮。SANJI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越来越激动：“滚！不要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不需要你的帮助！滚开啦！”

他用手使劲推搡ZORO的腹部和腰部，但没几下便被抓住手腕按在墙壁上。ZORO俯身盯着他，沉静地说道：“我没有同情你，也没有假惺惺。事情既然发生在眼前，我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SANJI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听到ZORO这番话反倒楞住了。他仰头，绿发男人刀削般的轮廓和英挺分明的五官近在咫尺，如果再近那么一丁点，他的睫毛就会扎进他的眼睛里去。

过了一会，ZORO站起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看着SANJI坏笑着说：“就算对象不是你，结果也一样。”

短暂的沉默，SANJI别过金黄色的脑袋嘟着嘴道：“这么说，老子还得感谢你了？”

ZORO挑挑眉毛，回应不明。他再次把手伸到SANJI的身前，“如果想待会被打扫浴室的巴桑发现你赤身裸体坐在这里，大可不必着急。”

“……哼。”一提到再过不久扫卫生的阿姨就会进来，SANJI是真真正正着了慌，他忙乱地搭上ZORO的手，同时不忘别扭地反驳：“先说好，老子不是接受你的帮助，是不想资源浪费！”

ZORO觉得这个叫SANJI的家伙表面脾气粗暴整个恐怖分子的模样，实际上还真是纯情的可爱。“可爱”一词在他心头大喇喇地滑翔而过时，ZORO不客气地打了个哆嗦。他怎么能觉得这个金发卷眉总是喊他“绿藻头”的混蛋可爱？简直疯了！

“喂，你石化啦？绿藻头？”果然，那个混蛋又开始喊令他火大的称呼。

“你这个死圈眉！”ZORO脑门凸起一根青筋，粗暴地抓住SANJI的手腕，“手拿来！”

“什么？！”SANJI也被点燃了怒火，龇着牙瞪着眼，“你这个绿色植物没资格嘲笑老子的眉毛！”

“你这个靶子眉也没资格叫老子绿藻头！”

“哈？老子就叫就叫怎么地？绿藻头！还高丽菜呢！”

“你这个棒棒糖眉毛！”

“抹茶头！”

“蜂蜜头！”

……

其实他们没发现，他们所蹦出的称呼越来越般配。他们当然没发现，否则也不会肆无忌惮地在浴室里大开黄绿之战。好在SANJI脚伤严重，才没演变成破坏性极强的世纪战争。而且打扫卫生的阿姨在浴室外那嗓子“里面是谁啊”简直是有奇效！听到这声响亮的吆喝SANJI立即呈八爪鱼状缠在ZORO身上，一边催促他：“快点！快点出去啦！”

开玩笑，这副丢脸的模样，怎么能让LADY看到！就算是四十岁的大妈，只要身份证上写明的是“女”，她就是LADY！

“呵～”难得这个黄毛这么老实，ZORO好心情地发出淡淡的笑声。一把拦住那副纤细的腰身，几乎将SANJI悬空抱起。后者惊得脸都变了色，一边大力挣扎踢踹一边叫道：“你在干什么？！放老子下来！”

ZORO不为所动，不忘调侃他：“再磨蹭磨蹭，大妈好进来了喔。”

“你……！！！”SANJI旋即停止反抗，他绷紧身体努力找好平衡，不至于一激动摔下来。嘴里也不吭声了。

“你要是怕摔下来可以抱着我的脖子。”

SANJI一撇嘴，“哼，谁要抱一颗绿藻头啊？扎都扎死了！”

青筋：“你说什么？很够胆啊！你这个催眠不干好事的圈圈眉！

“死绿藻头也不见得是吸收二氧化碳！我看你吐出的是一氧化碳吧？！”同样青筋。

大青筋：“想打架吗？！”

青筋方面绝对不甘示弱：“好啊！放马过来吧！老子奉陪到底！”

结果不言而喻，浴室里面的踏板花洒又损坏了不少。好在两人头脑尚还清醒，赶在大妈破门而入之前逃了出来。可怜的大妈只好面对空旷如野的战后废墟现场，龇牙咧嘴地大叫道：“小兔崽子们别跑！！！”

他们同队六个月零十天，直到今天才真正有了所谓的交集。很快，ZORO便会发现，一旦插手在这个金发男人的生命中，再想脱手跳出事外，已经是不可能了。更何况，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