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ident命定契约 30 索香阁

「网上订单？」

「你猜猜是什么？」

Sanji想了一会，掐灭烟蒂，「该不会是鲜花之类的吧？」

Ace挠挠头，笑了，「你哥哥在绅士浪漫方面显然不及你。」开罢玩笑，他正色道：「砷，还有刀。」

「什么？」

「一瓶纯净的砷片，一把钝刀。」Ace一字一字地说，「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Sanji滞在烟灰缸旁的手停住，他看着自己沾上些许烟灰的指尖，勾起嘴角。他怎么会不知道，精通理工的人都该知道吧，不，寻常百姓都知道的常识。砷在人体中微量存在，食用过多则是致命的毒药。它不会立即使人毙命，而是通过皮肤血液侵蚀到五脏六腑。中毒者胃部剧痛，腹泻带血，呕吐头晕，体温血压都会下降，全身痉挛，语言混乱或瘫痪，将会在24小时内死亡。是最折磨人的毒药，与割腕不同，你无法体会全身血液流失的那种飘忽的模棱感，反之，它将带给你最铭心，最刻骨的死的恐惧。

至于钝刀，不用想也能猜到。一刀不致划破皮肤，要连续划个百八十刀。在手腕上留下深凿浅凹的难看痕迹，先忍受皮肤火辣辣的剧痛，才能一点点触及动脉。

砷与钝刀组合，最痛苦的死亡方法。寻思者追求的并非死的解脱，而是纯粹的一种赎罪。把之前的罪孽，通过这种没有多少人敢尝试的手段，尽可能地还给欠的那个人。

Sanji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订这些奇怪的恐怖的自杀工具要做什么，显然他已经得到答案，这绝非是玩什么死亡过家家，也不是拍电影，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想承认。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哥哥，Zeff最得意的孙子，竟然真的这么对一个女士，强暴未遂，便将她推入深渊……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你已经猜到了。」Ace看着他的眼睛说，「可惜在东西送到之前，他就出了车祸。一瓶砷片，一把钝刀，一篇日记，我不想说这里面的内容，电脑上有，你待会可以自己看。」他指了指靠近书房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又转回头，认真地说：「Zoro看到那篇日记，他知道了全部，先前对你哥哥的恨意，全部变成了无边的愧意。」

「愧意……」Sanji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语。

「你该知道吧，那家伙之前就对你产生了愧疚。为了让芭拉蒂重新步入正轨，他安排了那场乌龙美食交流会，无论是那位天使还是大赛主持人评委都是事先交代好的，蒙在鼓里的只有你，还有那些不知情的，随波逐流的企业小开。他甚至伪装成出差的样子，让自己的秘书Robin出面扰你耳目，让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上天赐予芭拉蒂的契机。不过，那场交流会让他认识到你并非是个轻挑的男人，你有你的骑士道精神。」

「呵。」Sanji轻笑一声，「他这种植物脑袋还能想得那么远？」

Ace也跟着笑了，他知道金发男人这话不是心里话，也没有过多在意。他滤清思路，接着说：「GPS事件很有意思，我以为Zoro知道你在他手机上偷偷装上那种小玩意会惹得魔兽大发雷霆，结果他知道后只是笑了笑。」说到这Ace停顿了一下，搔搔侧颊，歪头笑道：「我想这就是你们之间谁也无法替代的默契吧？你很了解他，他也把你研究的很透，早知道你会来这手，所以在系统里多加了一道锁。」

Sanji张了张嘴，想骂娘却碍于温柔的Ace而骂不出口，只好狠狠地咬牙，不留神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淡淡的血腥味中回想起那天早上Zoro将手机放在他的耳边，对他低沉地道：『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当时还得意地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结果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所有行动全部都在绿发男人的掌控，唯一不在他预料范围的，大概就是Sanji对契约真相和……他整个人的执着。

「知道一切后，他决定撕毁契约。我想如果你当时顺手要一千贝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你开支票。Zoro嘴硬，心里却很像补偿你。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很拙，不太会关心人也从不说漂亮话。他对你最深的关心，就是毁掉契约，毁掉你们俩的羁绊，让你远离他的世界。」

「可惜他未能如愿。」Sanji说。

「是的。」Ace苦笑了一下，「得知他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还大吵一架，我是比较主张不要用如此激进的方式处理，慢慢来，慢慢地对你说清事情的始末不是更好。何必要搞得所有人都误会？不过——」

Ace耸了耸肩，「即使是被所有人误会，他也想保护你。」

「老子用他保护啊？！」Sanji气得又想骂娘，那个绿藻头与他相处时间说短也不短，整整三个月了，该了解他这个人了吧！又不是娇柔的Lady需要个屁保护！当着Ace的面Sanji还是忍了忍没爆粗口，但他面色阴沉，兴风骤雨只待那个绿发男人一出现，立即超强台风。

「所谓的保护，并非是不想你受伤啊之类的，Zoro就是不想让你进入他的世界，不想把你带入未知的危险。不是怕你受伤，是怕你死。」

「死个鸟！」这次终究没忍住，Sanji在Ace面前爆了第一句粗口。他磨牙：「老子是纸糊的啊！哪那么容易就嗝屁的！」

Ace看着眼前龇牙咧嘴的金发男人，一直笑。他知道Sanji已经忍了许久，从他开口对他讲真相第一个字起，这个男人就想冲去Zoro身边一顿海扁。「Zoro真的惹到了不得了的人啊。」他感叹道：「幸亏Zoro自作主张地撕毁契约，对你还是要用直接的方法，要么直接告诉你缘由，要么直接把你赶走。」

「我同意前半句，后半句有多远死多远。」Sanji面无表情地，又点燃一根烟。

Ace望着烟灰缸里堆积成小山的烟头，「他不告诉你缘由，直到现在他仍抵死不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

Sanji觉得「可以」两字说得别扭，他停下抽烟的动作，皱着眉看Ace,「需要什么附加条件么。」

「需要。」Ace沉静地说，「我需要你听过这个缘由，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会的。」

「好。」Ace很满意金发男人干脆的回答，他喜欢这个男人从不拖泥带水的处事方式，「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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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Sanji知道了全部真相。

他坐在电脑眼前回想起方才Ace的那些话。佐鹰不为人知的内部纠纷和黑幕，Zoro最强劲的敌人，包括为什么他总是冷漠示人，从不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为什么他朋友极少，不好相处。为什么外人叫他魔兽，了解他的人，却都赞他是个好男人。

『佐鹰的前任总裁，也就是Zoro的父亲，死于急性脑出血。那时Zoro正在念警校，对商业经济什么的一窍不通，为了几万号的员工，上百人的别墅，以及Roronoa多年的基业，他依然放弃继续读警校，选择回佐鹰担负起总裁的职责。』

『从代理总裁，到正式的总裁，背后有很多人指着Zoro的后脑勺骂不服气，认为读警的除了身手不错，头脑风暴等同于零。但是Zoro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谁是天生的领导者，他上任两年来，佐鹰业绩不断翻番，实现历史新高，再没人敢对他说三道四，大家都很佩服他霸气十足的经营模式。』

『你不要以为我是Zoro的托儿，帮Zoro说好话，我对你讲这些，是为了转折的时候能更震撼一些。』

Sanji承认，他听到这句话时，用力按捺才压制住抬腿朝那张牲畜无害的脸上踹一脚的冲动。

『Krieg你知道吧。那个银毛的，酷似腥腥的混蛋。他是Zoro的叔叔，一直被认为是老总裁离任后最合适的接替人。可惜遗嘱上明确交代要Zoro继承家业，他没有半分施展才华的机会。』

『你也能看出他心术不正，表面上与Zoro叔侄关系好，又奉酒又奉美女，背地里不知搞多少小动作。他的目标就是夺走佐鹰，Zoro知道，但是碍于叔侄这层皮还在，不好撕破。便睁只眼闭只眼跟他玩心理战，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直到他失手地订了契约惹上了你……』

『你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Zoro的弱点，Zoro的软肋。你的执着让他头疼，他又什么都不能说。为了让Krieg坚信你们是敌人，他违背了约定兼并了芭拉蒂，却动用了私产给了每名员工一笔为数不小的补贴费。』

『那天晚上的应酬，也是Zoro刻意安排的。他想要打消Krieg对你的疑虑，因为Krieg已经发现你的存在并开始调查你和Zoro的关系。他本来是准备惹你犯错逼你辞职故意做戏给Krieg看，后来结果好像不尽如人意啊。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貌似没有成功？』

Ace歪脖吐槽，Sanji继续做着抬脚放下用力吸气这样的一轮动作。

『你被绑架的事，我只知道一些，关于这事，Zoro对谁都没又说。我只是看见他接到电话就匆匆往外走，拉住他他就像炸了毛的野兽，他离开后没多久，也就半天的时间，佐鹰就易了主。谁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想弄清楚真相，恐怕只有去问本人了。』

「哼。」Sanji一边咬牙切齿地敲着键盘，一边恶狠狠地骂：「走着瞧吧绿藻头！老子一定要用满清十大酷刑逼你说出全部真相不可！」

一思一念间，电脑已经进入开机桌面。按照Ace提供的网址Sanji点进那个传说中祭奠Kuina的网站。首先跳进视线的是一个Flash页面，红色的蜡烛黑色的背景黄色的烛光，逝者安息生者悲痛的氛围，下面的条条框框全是Kuina生前的照片，有大赛颁奖仪式举着奖杯笑得自信的，又寻常起居花林丛中笑得灿烂的，满屏都是这个蓝发女孩的记忆，Sanji找不到任何关于他大哥存在的痕迹。

只有落款的站长浅浅地标注「默殇」，还有他大哥惯用的邮箱。

Sanji点击Enter键，进到主页。仍旧是黑色的背景，一束纯洁的百合静静地躺在页面的左上角。下面是Kuina所获得的殊荣和生平事迹，还有网友及剑道同好或默哀或叹惋的留言。网站很简单，只有几个页面，简简单单的设计，Sanji却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Ace说的，哥哥写的那篇日记。

很渺小，挤在一堆照片之间，角落很不起眼，难怪点击率低得可怜。短短的三个字，却道出一个心死男子多大的悲痛。

奠挚爱。

点开，输入事先从Ace那里要来的密码「deathlove」，短短的一篇，字字锥心。

Kuina。

天堂生活一切安否？好想去有你的世界，可我这种人，注定只有去地狱遭受炼狱之苦。

写下这段文字，只希望阐怀我对你的思念。也许没头没尾，也许乱七八糟，也许不知所云，但你不要怪罪，你怪罪的话，我的罪名就又多了一条，想要千年后的相见，恐怕又要拖延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可我想你。每时每刻。从那次同学聚会看到你的第一眼。你穿着无袖的衬衫，短裤短发，朝气蓬勃的模样让人想起初升的太阳，你的笑容我记得很清楚，很自信很灿烂，男孩子般的大气。

我中了你的毒，我想对你表白我日日想念的情怀，却怕遭你唾弃。我太胆小，如果我有我弟弟一半的勇敢，也许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局。我会对你说我喜欢你，牵着你的手许诺一直走到老。我甚至在脑海中设想当我们都满头银发的时候，我们互相搀扶，看日升日落，看潮涨潮汐，勾手指念下来生之约。可惜，我再没这个资格了，是不是？

那天我喝了酒，我满脑子都是占有你的念头，我不知我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欲念。我想看到你那张阳光坚强的脸为我留下泪痕，你的嘴里低声呻吟我的名字，我无法抗拒这样的冲动，撕破你的衣服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当了机。

你挣扎着逃离我的身下，你惊慌地后退，你没有想到后面是窗，我们都没有想到后面是窗。

你摔下去了。

我没能第一时间抓到你，我没能看到你坠落的样子，当我反应过来趴到窗台时，我只看到你了无生气的身体，前一刻还在我怀里扭动挣扎的身体躺在地上，鲜艳的血从你身下流向四面八方。你是多么的彷徨茫然，大睁着眼睛空洞无神，你甚至不知道什么结束了你的生命。

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你。

也许我应该跟着你纵身跳下去，但我没有。我是懦弱我是胆小，我颤颤巍巍地跳下床开了门冲出公寓，我听见楼下警笛声救护车声人声吵嚷却不敢朝你的方向多看一眼。我跌跌撞撞地爬回家，爷爷和弟弟问我怎么了我不敢说。我发烧我感冒我头疼我闭上眼睛眼前都是你，你自信的笑你温暖的眼，你从躺在楼下时冰冷的无助。整整一个星期我的世界都是你。

然而你已经不在了。你变成了回忆。都是因为我。

我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在此之前，我又未竟的事。我要让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完美的，让后人都看到你的辉煌，我建了你的灵堂。

约好了，即使是单方面的约定，11月11日，一年前你去世的那天，我将用最痛苦的死法，结束我的生命。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罪过。我只想对你说一句，我不奢求你在前路等我，但求你来世不要再遇见我。一个胆小怕事，不能保护所爱反倒带来伤害的，没用的男人。

对不起，Kuina。

我爱你。

Sanji用手指按揉了几下太阳穴，向后撤了撤椅子。

11月11日，他大哥预备以最痛苦的方式结束生命的日子。车祸发生在那年的11月6日，距离这个日期只有五天，那瓶砷片和那把钝刀也永远不可能送到买家那里了吧。不知道为什么，读这些文字Sanji没有感到过分的悲伤。他体会到了大哥心死的哀痛。

心死了，便不会痛了。但是那天，车轮下，大哥脸上的晶莹，究竟是雨还是泪？

Sanji觉得胸口很堵，他舒缓了一口气，重新点开了那个页面。突然发现了一篇奇怪的日志。

没有颜色，没有装饰，只是单纯的灰色字体，灰色的写着「To Kuina」。

发帖人：失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