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之前一直没打通,突然喀嚓一声,让Sanji没有心理准备地一怔。愣了三秒,才抓起电话,不可置信,「……喂?」
「Sanji吗?」对面并非那个欠扁却熟悉的声音,虽然不陌生,却也谈不上有印象,Sanji张大嘴巴愣了一会,努力从记忆中调转这个声音波长的记忆,这才想起来。
「Ace?!」
「谢天谢地,你还没有忘记我。」电话那头的男人深深地吁口气。
如果是平时,Sanji还可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会怎么会」然后转移话题从记忆的空白性谈到今天天气真晴朗。可此情此景此刻,他哪有这个闲工夫与Ace话家常?开口就问:「Ace,你知道绿藻头……」
「别急,我找你正是为了Zoro。」Ace的声音很沉静,和以前一样,奇迹般地就平稳了Sanji的情绪,「Center Square Arctic Fox A座601,能找到吧?」
哼,以为老子是某株没自觉的水生植物么?Sanji大致估算了一下医院与Ace约定地点的路程,回答他:「没问题,20分钟。」
「那就20分钟后见。」
挂断电话,Sanji恰巧已经到了医院的一楼大厅。原本很宽阔的大门被担架和医护人员堵得严严实实,哭喊声,惨叫声,呵斥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震得耳朵发疼。Sanji看见离自己最近的那台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手上吊着营养液,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他旁边的医生一边焦急地观察伤者体征,一边厉声对身旁的护士下达简短的命令:「连环车祸,火速派医疗队去接应剩下的人!」
又是车祸。
Sanji咬着牙注视着那几个伤得严重的人被推进急救中心,脑海中适时浮现出几年前车祸的那幕惨状,他咒骂了造物主一声,推开了仅供一人通行的应急门。
Ace指定的地点是One Piece市最高的建筑,位于中心广场的边缘。赫赫有名的Arctic Fox,由世界最优秀的建筑师设计,灿耀仿佛是这座城市的启明星。从Zeff所住医院出发,打车十分钟即可到达。加上刚才搬运伤者造成出口拥堵所占用的时间,当Sanji站在那栋通体雪白的大厦前时,正好过去15分钟。
白色的砖瓦堆砌起来的奇迹,所有窗户都明亮得好似能照透世间万物,造型是独一无二的双生姊妹。两栋高达百层的长楼密密紧挨不留一丝缝隙,许多评论家打眼一看,都会哀惋叹息。如此高价的工造,却白白浪费两处采光面,从实用性和功能性来讲,实在是暴殄天物。然而艺术正是不计回报的,能够给这座城市带来清丽与雅致、生机与活力,少赚两面户主的钱又有什么关系?
站在瑰丽的,设计精雅的欧式大门前,Sanji用力深吸气再呼气,把刚才跑急而积压的有害废气从肺腔排出。仰头望向高耸入云的楼,还好601不是很远,五分钟足矣。想到这,他跺了跺皮鞋,拔聊冲进侧面的安全通道。
二十分钟后,他依照约定准时站在601门口。
按住腹部两侧大喘几口气,Sanji抬手敲了敲门,敲得指节红肿仍然没人应,Sanji又拉了几下门锁,纹丝不动。
竟然没人?!
妈的!还要老子不急?这样随便放人鸽子,让老子不急个鸟啊!Sanji一边在心里骂,一边又粗暴地拽了拽门锁,确定无用后,他倒退了几步,眯着眼睛盯着那扇看上去就很高档的大门。
「可别踹!」响亮的男人声音自背后骤然炸开,在采光不佳的走廊里格外地慎人。Sanji被惊得一哆嗦,腿抬也不是放也不是,保持僵硬的姿势转过头。一看来人,脸一黑。
「你去超市了?」Sanji狠狠地抽了一口嘴里的烟,目光径直停留在黑发男人双手拎着的环保购物袋上。
「我去买了几瓶啤酒和饮料。」Ace掂了掂左手的那些沉甸甸的铝罐,又抬起右手的袋子,「还有新做的便当。」
「看样子是准备促膝长谈了?」金发男人挑了挑卷曲的眉毛。
Ace笑了笑,「反正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我们边吃边聊。」
Sanji虽然心里急切知道Zoro发生了什么现在人在哪里,但对于黑发男人此时悠闲的态度,只能不可置否地耸耸肩,退到一边。既然身为好友的Ace可以这样不慌不忙地做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就证明那个绿藻头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是。
Ace把手里的两个购物袋堆放在门边,掏出裤兜里的钥匙,边往锁孔塞边说:「幸亏你刚才脚下留情,不然Franky非把我拆了。这门新装上还不到两天……」
「之前也被人踹了?」Sanji抬眼打量着门缝四周那些明显是新焊接的痕迹。
「前两天被我那个笨蛋弟弟撞坏了。」Ace苦笑着说,用劲扭转了一下钥匙,门露出一道光缝,他顺势推开,「请进。」
「那就打扰了。」Sanji扶住门框,看了一眼屋内客厅陈列的家具,礼貌地说。
Ace的嘴角一直漾着笑,心情不错的样子,Sanji想不出这样的好心情来源于哪里,究竟是Zoro做什么事令他心安,还是纯粹见到Sanji的愉悦。
不久答案便会得到证实。
Sanji蹬掉脚上的皮鞋踏着Ace递给他的拖鞋走进屋。宽敞的房间,虽不比Roronoa别墅那般气派,却也是别具一格的设计。家具的色调是古朴与现代的糅合,安安静静地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恰到好处地发挥它们装饰与使用并存的功能。这样的家让Sanji感到温馨,有种被暖而柔的气息包围起来的感觉。就像Ace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却隐藏不为人知的深沉和锐利。
冷若坚冰的Zoro,住在大而空旷的别墅,仿似欧洲贵族一样的奢丽装潢,却有一个随和温柔,住小型公寓家当简单的朋友,确实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Sanji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柔软的皮椅舒缓了他多天奔波的疲倦,接过黑发男子递来的热橙汁,却没有立即拉开拴环。他把铝罐放在桌角,认真地盯着Ace的眼睛。
「可以告诉我了吧,全部。」
Ace本来正在与便当盒的封条较劲,听罢金发男人的话,愣了片刻松开手,他把热乎乎的便当原封不动地放进袋子里,系上细带。动作有条不紊好像是有教养的大少爷,在Sanji等得不耐烦准备开口问第二遍时才缓缓地说:「说来话长,从头讲起吧。」
「好。」Sanji倾了倾上身,神情更加专注。
「你知道Zoro有个姐姐吧。」
「嗯,kuina酱。」Sanji点点头,他先后从Vivi和Nami那里听过这个女孩,某种程度上,这个不幸的女孩就像是灵活而柔软的蛇,牢牢地缠在Sanji内心的某个位置,撕扯毫无用处,「知道。」
「那就好办了。」Ace松了一口气,「故事因她而起,你知道我就免做解释了。」微微顿了顿,Ace又问:「你上头有个大哥吧?」
Sanji一愣,「是的。」
「你知道他和Zoro姐姐的关系吗?」
「诶?」Sanji彻底懵了,「关系?我哥认识Kuina酱?」
「呵。」Ace轻叹一声,「岂止认识,他甚至改变了她的命运。」
Sanji皱了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Ace持续叹气,一边叹一边苦笑:「看来你那位兄长和Zoro是一个type的啊。」
Sanji只是看着Ace,皱着眉,不说话,也没表情,他知道黑发男人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从来没有听过大哥提起Kuina这个人,他也想不起来大哥何时和这个女孩有所瓜葛。记忆中的哥哥清淡寡欲,从不惹这些事事非非,和脾气火爆的Sanji形成鲜明对比,Zeff对此没少教育Sanji,左邻右舍也经常那他们说教,当然,Sanji是反面教材,被夸的通常是Zeff家的大孙子。
这样一个无所欲无所求,温柔细心可以掳获任何女人芳心的大哥,现在突然被告知,改变了Zoro姐姐的命运?这要Sanji如何相信?怎么相信?
「嗯……怎么说呢……还是从头说起吧。」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这样的。Zoro的姐姐Kuina和Sanji的哥哥是同学,也算得上朋友。本来是八竿子扯不到一起的人,不会对彼此的生命轨迹造成丝毫动摇。然而有一天,Zoro的姐姐突然从公寓的11层楼坠下,当场身亡。警方对现场进行勘察,发现死者身上的衣服被扯烂,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头发和衣服纤维的痕迹。因此断定死者生前曾遭性骚扰,至于坠楼原因,由于是有头有脸的佐鹰公司大小姐出了事故,上面对其封锁消息。一时间揣测纷纷,最为可能的是他杀,从11楼那间房的凌乱程度来看,显然死者曾剧烈的挣扎反抗。凶手见施暴不成计划又败露,为了灭口,便将其推下楼,导致她坠楼而亡。
「你们怀疑是我大哥做的?」Sanji脸色很暗,不知是光线不足亦或是情绪所致,金色发丝盖住了他的半边脸,只剩下蓝眸闪着光,「那起车祸……」
「别误会。」Ace手扶额头,对Sanji敏锐的猜测给予全盘否认,「Zoro没有莽撞怪罪,事发后他找来私家侦探进行全面索证,你大哥在Kuina生前一个小时内是最后与她接触的人,在坠楼的同时,也有人看见他从公寓里面跑出来。」
「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
「当然不是。」Ace笑了笑,「你了解Zoro的,他做事冷静有条理,绝对不会随便冤枉谁。你大哥约Kuina一起吃饭,通话记录里显示的很清楚。Kuina坠楼后,他仓皇逃离,并且一周都没有上班。」
Sanji抿起嘴沉默着,确实,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哥的心情不佳,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几年前是有一天回来时全身被雨浇透脸色苍白,问他他只是以工作不如意而搪塞。接下来的一周他也确实没有再去上班,窝在床上烧到四十度,如果不是Sanji送饭时发现,估计早就没命了。那次病得很重,康复后,他辞掉了原来的工作。这让Sanji及Zeff都有理由相信,打击来源于日益激烈的工作压力。
谁曾想到……会是为了一个女孩?
「Zoro拜托的那家侦探社调查了许多,加上他自己搜集的线索,种种迹象表明,你大哥就是杀害Kuina的凶手。他有足够的理由,也有足够的动机。
「什么?」Sanji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他爱Kuina,也许你们都不知道,他一直暗恋着Kuina,他建立了关于Kuina的网站和论坛,直播她每次剑道比赛的盛况,整个网页满满都是她的照片,都是偷拍的。他还记下许多心情日记,以网名「默殇」匿藏,他爱Kuina已经达到了疯狂的程度,他的博客也都是Kuina的名字。」
Sanji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大哥是学网页设计的,在一家IT公司上班,平时经常关在房间鼓捣他的那些网页软件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有这样异常的举动也不会被发现,Sanji和Zeff都被明令禁止碰触他那台宝贝似的电脑,他们也都自觉地遵守约定,尊重他的隐私。
却没想到,竟忽略这样重要的细节。
停了一会,Ace继续说:「Kuina死前曾遭性骚扰,如果凶手是你大哥,那就是他意图对Kuina施暴,遭到激烈的反抗,一见计划无法得逞,他便痛下杀手,将Kuina推出窗外——」
「不可能!」Sanji一声暴吼截断了Ace后面的话,他红着眼睛肩膀剧烈抖动,用力地喘气:「他不是那样的人!」
Ace看着他,没有就这点深入探究,而是接着说:「如此一来,Zoro怎能不恨他……还有你。」
「……我?」Sanji抱着头抬起眼睛,惊讶地呢喃。
「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哥车祸那天,Zoro正好路过。」Ace低垂下眉眼,用近乎悲伤的语调说:「金发的,握着他满是鲜血的手,全身都在颤抖的你,一下子就引起了Zoro的注意。」
Sanji从方才得知Kuina的死与哥哥有关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他静静地看着Ace,耐心地等待他的下文。
「你哥出了车祸,所有的一切,所有调查出总结出的一切,全部死无对证。你能想象到Zoro的心情吧。你哥哥的死没有带给他一丝慰藉,反而加重了他内心的负担。这份恨意无法释怀,他把目标转向了你。」
听起来很可笑,兄债弟偿,可是Sanji没有笑。如果真相是这样的,他早已做好准备。不能说他会欣然接受这个理由,但至少,他可以理解他。理解那种满腹悲伤丧亲苦痛无处宣泄的感受,就像大哥被车祸夺去生命一样,不同的是,这是不可抗力,而Kuina的死是人为。
「他跟我说什么样的哥哥什么样的弟弟,你对女人的花痴和过分热情让他以为你是轻挑肤浅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做出和你哥哥一样的事来,所以……你可以想到吧。」
「完全可以。」Sanji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擦了火点燃,淡淡地吞云吐雾,「所以费尽心机,冻结银行账户的存款,让芭拉蒂贷款不能,把我们逼上绝路,趁芭拉蒂负债难偿时500亿高价收购。要挟我签订那份该死的契约,就是希望把我改造成不能对女人构成威胁的同性恋?」
Ace笑着摇摇头,「不完全正确,你的性向转变是Zoro没有预计到的事,他只是把你和你哥哥看成一体。」
后面的话很禁忌,Ace也很隐晦地没有说。Sanji明白,他明白Zoro不过是想看他被千人骑万人上,被人侮辱践踏,似乎这样就能偿还一些大哥生前没有还清的债。
「那为何要改变主意?」Sanji问。
Ace楞了一下,他知道金发男人在问什么想问什么,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Zoro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不让Sanji去Burning接受调教,这个原因Ace一直都想要弄清楚,然而有些秘密,会有人猜到,有些秘密,会永远烂在当事人的心底。
「我知道的很有限……」Ace想了想,开口说道:「他第一次改变契约的原因我至今都不清楚,不过,你让他感到愧疚了。」
「愧疚?」Sanji觉得这词好笑,但他没有笑出来,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感到愧疚?」
「嗯,那段时间他很痛苦,他的样子让我想起几年前Kuina去世的那天。盯着窗外沉默,什么都不说,不吃也不喝,他没有表现出他的痛苦,你看不到,却能感觉到。Zoro是个内心强大的男人,除了那天那次意外,没有人可以让他痛苦,你是例外。可想他对你,该有怎样的愧疚。」
Sanji弹了弹烟灰,默不作声。
「知道为什么么?」
「不知道。」Sanji抽了口烟,叼着烟卷摇了摇头。
「你哥哥的一篇日记,昭告了所有真相。」Ace沉着声音,「一篇诉说全部经过的日记,也可以说是忏悔书,发表在Kuina的网上灵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设了密码,是之前委托的那家私家侦探社发现的,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Zoro,顺藤摸瓜的,通过他的IP地址,找到了一张网上订单。」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