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ji并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没有再找来,他也不知道Zoro究竟如何“处理”那天的麻烦,因为洛洛没有告诉他。
洛洛有自己的理由,她觉得一个才认识不到把月的男人,突然间做出这么多惊人的举动实在可疑。在确定Zoro对Sanji没有任何不轨意图之前,她不想让情感纯粹而绝对的金发男人过早地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她明白,那群人大概是怕了Zoro骨子里透出的气魄,他们不再来医院找Sanji的麻烦。至少耳根清净眼不见这些混蛋,Sanji的心情也会舒畅许多。却不曾想到,原来Zoro说的“解决好一切”,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一切”。
十天后,一纸法院判决书及数张土地契约、银行卡公司股权书等一系列Zeff留下的财产,统统递交到Sanji的手上。
那群混蛋兄弟,真的如Sanji在电话中赌咒的一样,一个子都没有得到。连Zeff别墅里那几个有百年历史的青瓷器,他们也没分到半个碎片。
整个判决过程根本没有通知Sanji,依照法律规定,当事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出庭的,将由代理人或代理律师代为出庭。那么,代理人是谁?代理律师又是谁?
这个问题暂且无从考证,因为从收到这些东西开始,整整一天时间,都没有看到当初承诺会“解决好一切”的绿发男人。
Sanji倚靠在床边,摆弄着空药盒,心不在焉。直到傍晚都不见Zoro的人影,这家伙平日不是很准时吗?简直比学校老师还要敬业,突然就这样不见了,Sanji宁愿他是怕他追问庭审过程及办案经过,而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第一天消失,第二天没影,第三天继续失踪。
这就是所谓的解决好一切吗?把身边闹心的事一并铲除,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拿他做什么,当工作吗?
说不担心是假的,说抱怨他没来也是假的,Sanji每天都在忐忑不安等待那个熟悉的绿色身影粗暴地推开病房的门,黑着脸吼句喂圈圈眉你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药。这不是抱怨,Sanji没有资格要求Zoro为他做这些。这是担心,因为每天都会向洛洛打探最近的失踪人口,搞得别人以为他神经质。
五天后,Zoro总算出现,带着一对深刻的黑眼圈和掩饰不住的满身疲惫,如Sanji所愿,四肢完好地推开1132的门。
Sanji阴沉着情绪再三追问Zoro这几天的去向,对方只是绷着脸回答没什么。反正就是死活都不会透露消息,Sanji感到很气馁,有种做人真的很失败的感觉。
之后洛洛又追问了一遍,这次Zoro说了实话。
原来他是携带Sanji的病例,去首都最大的医院,找最权威的专家制定治疗的对策。
结果呢,原本还透着一丝渺茫希望,这一行,几乎被判了死刑。
Sanji虽然得到了Zeff留下的财产,身价不亚于本城任何一个富家子弟,完全有能力支付这笔昂贵的换心手术费。然而资深老专家在看了Sanji的病例报告后,严肃地否决这条路子。
“他的血型很特殊,心脏畸形的位置也很奇怪,不能做换心手术。”
一来,因为几千万人中只有一人拥有的特殊血型,很难找到与之匹配的器官源。二来,就算那么小的几率被侥幸碰到,心脏畸形的地方难以开刀这样残酷的事实,也会使整个手术的风险提高到90%以上。
“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术后排斥反应的发生率,是100%。”
如此看来,真的不能冒险进行换心手术了。出现了排斥反应,就算是铁打的身躯,也抗不过自己体内的各类器官细胞血液的斗殴,会崩溃至死。
“那怎么办?”洛洛几乎快要哭出来。
Zoro却显得很镇定,也很坚定。
“另辟蹊径。”
事实再一次证明,绿发男人做出的承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除了每天定时看着Sanji吃药防止他病情恶化,Zoro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医学图书馆里。有的时候一待就是一下午,还有很多时候连晚上都不回去。逼得图书馆管理员将钥匙交给他,嘱咐他离开的时候记得锁门。
洛洛在夜班交班后,也会跑去图书馆找Zoro。与他一起埋首在摞得高高的书堆,为一个目标而共同奋斗。
偶尔Luffy等人也会来帮忙查找相关资料用笔圈起来待用,经过他们之间的交谈,洛洛也终于明白法院突然把遗产继承权判给Sanji的原因。
原来Luffy是律师,这个案子几乎是由他全权代理。但是通过Luffy那回绝功劳的态度,证明Zoro所做的,远远要多于法庭上那几纸公文与几句套话。
洛洛也不再纠结绿发男人的身份,他看得懂医书,有专家朋友,还可以就Sanji的病情单独做一份治疗计划,可以与身为医生的Chopper深入地讨论各类心脏疑难杂症,已经非常充分地证明他是什么身份。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洛洛抓来Nami偷偷问过。
“他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啊。”Nami一副“这你都不知道不是显而易见”的样子,“他在首都的一家高级医院工作,前段时间因为与病人家属纠纷出手伤人而自动请辞,所以现在可以说是个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不知道为什么,洛洛突然把这个词和当初在电脑屏幕上看见的那个孤傲冷漠的流浪剑客联系在一起。
“那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洛洛试探着问。
“嗯,这家伙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喜欢睡觉,还有迷路?”Nami皱起眉头,自己也不确定。
“那,他喜欢玩网络游戏吗?”
“啊对对,他是喜欢网游来着。”
“还记得他经常玩的游戏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还真没怎么注意……”Nami抱歉地说。
就在洛洛失望地低下头时,一个明朗的声音插进来,“是魔力!”抬起头,原本在踩着梯子寻找心脏方面书籍的Luffy正趴在Nami的肩膀上,对着洛洛嘿嘿笑。“我以前和Zoro一起建了一个号,后来太无聊我就没继续玩,但是Zoro一直在坚持喔。”
空气仿佛被划开,氧气被隔绝到一边,洛洛呼吸不到,感觉有些头晕。她强忍着窒息的感觉,生怕Luffy突然消失没有人肯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急忙问他:“那你知道Zoro的网名叫什么吗?”
“当然知道啦。”Luffy冲她眨眨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血刃嘛。”
噼啪,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着,然后壮烈燃烧。洛洛愣在当场,Nami在她面前晃了三次手都没有回神。最后还是Luffy问她“你干嘛突然问这个?”,洛洛唯恐他注意到什么,才勉强夺回神智,忙答,“没什么,只是感兴趣而已。”
Luffy点点头“哦”了一声,似乎也没把这次奇怪的问话当回事,松开Nami的肩膀,又跳去和UsoppFranky笑做一团。洛洛站在原地,目光投向正坐在窗边,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埋头奋笔疾书的绿发男人。
他……就是血刃。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会对她说想要了解Sanji的所有,她请求他走入Sanji的心,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一直是Sanji心头病的遗产问题,他会果断地挡在前面,承诺会解决一切。现在,为了研究Sanji的治疗方案,他没日没夜待在这间冰冷的图书馆里,每餐靠泡面草草了事。
但是,她的心里并没有感动,有的是,奇怪的愤怒。
当初害Sanji那么伤心的是谁啊?现在跑到这里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不管怎么样,洛洛都无法原谅Zoro无端端“抛弃”Sanji的行为。这样想,她也把这股怒火付诸到底。气势汹汹地走到绿发男人的旁边,劈头盖脸地说:“你就是血刃吧。”
Zoro抬起头,冷漠的眼眸扫过洛洛因为气愤而憋得通红的脸,勾起唇角邪笑道:“你就是当初告诉我他得的是严重心脏病的那个第三人吧。”
“算你还有良心,没装彪卖傻。”洛洛收起指向他的手指,并不代表她把矛头一并收起,“为什么不回短信,他那次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突然的一句,让洛洛自己都感觉问的仓促。奇怪的是Zoro却能准确捕捉到话里的寓意,他放下笔,淡淡地说,“我的手机恰好那时丢了。”
“哼,借口吧,你难道没有记住他的号码么。”
“记住了。但是无论我用谁的手机给他发短信,打电话,都显示的是无法接听。”
起先还以为孤单末日真的是有意与他撇清关系,突然不上游戏,发信息打电话也无法联系。直到Nami跟他说有一种手机可以设置所有不在名片簿的陌生人都被拖入黑名单的模式,然后她又亲自试验一番,果然无论短信还是电话,对方都是无法接听。
Sanji的手机恰好设了这种模式,而且洛洛也已经想起来了。
Zoro为Sanji做了那么多,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去挑老天故意安排的行差步错。况且现在的一切证明老天并非有眼无珠,它让Zoro与Sanji在游戏里岔开,却让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相遇。这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不可思议的艺术。
“好吧。”洛洛的语气淡了下来,“不过我警告你。”
她瞪大乌黑圆润的美丽双眸,龇牙咧嘴地对Zoro比划:“如果你是敢让Sanji先生伤心,当心我——”摆出一个一刀切的姿势,“砍了你喔。”
Zoro只是轻笑着低下头,继续专攻他的读书笔记寻找能够开辟生路的对策。
在大家努力“另辟蹊径”时,Sanji也尽力配合医生做好延续生命的辅助治疗,在Zoro的盯梢下,也能把满满一大碗苦涩的中药一口气喝个底朝天。事实上,他一直没有放弃活下去,即使那时遗产纠纷,加之病情恶化,他已经被医生提前判为无救治必要的重症患者。
洛洛很清楚那个时候,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他要让自己的生命尽可能地延长,以至于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好爷爷Zeff的后事和公司一大堆的烂摊子。但现在,这个动力因为Zoro与Luffy的介入意外地消失,尽管洛洛强迫自己不去这么想,但很明显,金发男人的求生意志已经不如刚来医院那阵子了。
尤其是看到绿发男人长时间泡在图书管里没有睡觉,眼睛深深凹陷,黑眼圈明目张胆地挂在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时,认为自己是累赘的Sanji,求生的意识就会再度削减一分。
终于有一天,被文字与大堆术语淹没却仍未找到解决方法的Zoro,与每天忍受心绞痛心律失常呼吸困难而痛苦活着的Sanji,因为某一点的微妙介于,而同时爆发。
起因是Zoro坐在椅子上削苹果,很平常的举动。他经常会剥水果给Sanji,但恰恰就是这一天, Sanji的目光一动不动凝注着他。那张脸上的困苦,疲惫,隐忍,倔强,桀骜,还有一些近乎绝望的感情,都尽收他深蓝色的眼底。
递来的苹果,也并没有接。
Zoro握刀的手滞钝一下,他抬起眼,看见金发男人正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一怔,很想把他揽入怀中,手还没等接触到肩膀,就被他侧头轻轻躲开。
“喂。”
Sanji盯着Zoro僵在半空的手,叫了一声。
对方佯装不在意地抽回,把削好的苹果用面巾纸垫好,拿起一个接着削。动作十分机械,好像此时他就是一个专用的削苹果机,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果皮别串连成一个长条,落在脚边的垃圾袋里。
“喂。”Sanji又叫一声。
“干嘛。”这次Zoro总算微挑眉做了回应。
Sanji低头,看着在他刀间捻出的长长果皮就感觉更加心烦意乱。他按住Zoro削苹果的动作,吼道,“别削了,听我讲!”
Zoro真的停下来,果皮因为突然遏止的动作,弹跳了几圈,竟缠住了他的手掌。
“我听着呢。”他看着手中的刀,回答Sanji。
金发男人看着这样的Zoro,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又缓缓地吐出,然后淡淡开腔,“你不用再为我努力了。”
Zoro握刀的手轻微抽搐了几下。
“这是绝症,就算开刀也治不好,我很清楚。”Sanji垂下眼帘,睫毛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一般,纠葛在一起。“所以,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沉默,很长久的沉默。
“收回去。”Zoro终于开口说话了。
“什么?”
“把你说的话收回去!”
伴随这句话一起迸发的,是绿发男人迅速合刀压在桌角,迅疾起身抓住Sanji松垮的病患服的衣襟,以及迅猛把他按在床头板上所构成一系列令人措手不及,却又连环流畅毫不迟疑的动作。
“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什……么?”
骨头被绿发男人坚硬的拳头抵得生疼,Sanji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逼近眼前的那张惯常冷漠的脸上堪称狰狞的表情。
Zoro绿色的眸子底下迸射出零星的火花,他咬着牙,似乎在竭力抑制什么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他盯着Sanji苍白的脸,还有颧骨处泛出的两抹病态潮红,他的眉头拧得很深,在眉路之间刻出数条清晰的皱褶。但是,他却突然平静了语气。
“我认识的Sanji,即使被病痛侵袭,即使被病魔缠身,依然会高傲地蔑视命运,从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起伏,好像在向一个陌生人介绍自己的好友。
Sanji此时也缓过神来,他用力挣扎了几下,虚脱的身子终究挣不过对方抵死的固执。他垂下头,轻浅的声音从细细的,如同上等流苏一样的大片发丝中倾泻而出。
“你认识的Sanji,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
“现在的Sanji,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是死亡,也能坦然面对。不会再做无谓的挣扎——”
胸膛抵握的拳头,眼前那张恶狠的脸,脖颈挑起的束缚,以及喷吐脸上的呼吸,全部在顷刻间,转换成一个炽热的拥抱。
Zoro用力揽过他纤细削薄的腰身,狠狠地把他拥入怀中。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阻止他将令人绝望的话全部倾出。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刹那。
微风拂动雪白的窗帘,起舞的样子像追寻希望的少女一般曼妙。
阳光洒落在窗台上,摆放的常青竹宽大的叶片沐浴着金色,互相摩擦沙沙作响。
Zoro拥抱的力气是那样巨大,好像要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Sanji没有半分空间可以挣动四肢,只能被动地,任由绿发男人灼热的唇像上次那样,从耳畔擦过,落在他的发顶。
“说,你想活下去。”
他的声音如此之轻,似落地的羽毛,唯恐惊扰到穿梭其间的风。
Sanji在他的怀里僵硬了身体。埋首于那副强壮而宽阔的胸膛,他闭上眼,咬紧了唇,纤薄的肩膀像狂风中的落叶,簌簌抖动起来。
“说。”
只要你说你想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怀里的金发男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似乎下一秒就会飘渺渺化作一缕轻烟。但是Zoro却感觉到,那双倔强得从不拥人从不靠人从不依人的手臂,自他的胸膛上缓缓抽出,慢慢地环过他的腰身。
“我想……活下去。”
Sanji轻颤身体,轻声地说。
想要活下去啊,看见明天的朝阳,看见美丽的Lady,还想要,一直看着那个在心底,挥之不去的身影。
Zoro用力收紧环住他背脊的手臂,将他更加牢固的抱住。
“好。”Zoro低声说,他的话语坚定有力。“你只要抱着这份信念,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去想。”
再次吻上耳侧温热的发丝,他斩钉截铁地说,“不管多么艰难,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一定会治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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